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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0:20:27 作者: 淼淼何所思
老者說完,吸溜喝了口茶,又是一聲幽幽的嘆息,他面頰瘦的凹陷下來,突起了高高的顴骨,眼珠子空空地掛在眼眶中,格外滲人。
傅知微聽完,撥弄著茶壺,念及上一世天澤國連綿的戰火,無數百姓無家可歸,心中又多了些許同情。
她讓司矍給那老者使了些許銀子,老人見了,渾身的皮肉顫抖著,混白的眼珠落下幾滴清淚,差點跪下同她磕頭。
她趕忙讓司矍攔著,畢竟這銀錢,對她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她受不起這般大禮。
送走老者後,傅知微也沒有了坐在茶座看熱鬧的心情,喚了司矍就要回宮。
司矍也察覺出她心情不大好。他向來話少,見傅知微今日是這般頹喪的模樣,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孩子,只得默默無言地跟著她出了茶座的門。
茶座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是傅知微從宮中帶出來的。
她低著頭,神色懨懨,連秀挺小巧的鼻子都皺在了一起,暮色落在她臉上,添了幾分悵惘。
司矍欲言又止,見傅知微快要上了馬車,終於忍不住。
「公主,等一下。」
傅知微轉過頭疑惑地望著他。
司矍手心快要被攥出汗了,但是話已經出口,也再難收回,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公主且在原地等等卑職,可好。」
傅知微點點頭,想要看他到底要做些什麼。
「我不礙事的,你有什麼要緊事先去做的吧。」
她擠出了一個笑容,示意他不要擔心自己。
司矍見她答應下,悄悄鬆了口氣,轉身就消失在人群中。
傅知微心裏面裝著事,遂上了馬車等他。
她坐在馬車上掀了簾幕,看著街上過往的行人或談笑自若,或行色匆匆,或面帶倦容,手指敲打著膝蓋,還在想著方才的老者說的話。
富商。
她心中默念道,難道這個富商也是同秦翊之有關?
還沒有等她理出個頭緒,遠遠就望見司矍遙遙出現在街的另一端。
此時濃重的暮色薰染了半邊天色,若筆墨浸潤如宣紙,散漫地鋪灑開來,青年身姿英挺,若昭華宮偏殿的修竹,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瞧出來。
他走得很急,應該是怕她等久了,又或許是因著緊張,走近了她才發現,他臉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傅知微顫了顫鴉羽般的睫毛,探究地看著那個朝他走來的青年。
司矍走到窗邊,深吸了一口氣,遞給了她一個糖餅娃娃。
他的眉目間總是鬱結著沉沉的煞氣,似是一團濃的化不開的烏雲,唯有見到她時,才會顯著撥雲見月的清朗之色。
傅知微呆呆地從他手中接了過去,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才緩緩垂下眸子去看那個糖餅娃娃。
這是一個扮作男兒的女娃娃。
那娃娃做的不算精緻,雖然身著男裝,但是一雙眼睛點著誇張的長睫毛,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兒家。
她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
見馬車中的少女終於展露了笑顏,司矍面部僵硬的肌肉也鬆弛了下來。
傅知微將糖餅送進嘴裡面咬了一口,還是熱乎乎的。
也是甜的。
她叼著金黃色的糖餅,糖面反射著粼粼金光,被夕陽渡了層金箔,望著冷冽的青年輕聲問道:「你為什麼給我買糖呢?」
少女的聲音軟軟糯糯,比奶貓兒還要可愛上幾分。
司矍無所適從地垂下眸子,沒有接話。
傅知微含著糖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想要等著一個答案。
「因為卑職希望公主開心。」
良久,她聽見他輕薄如蟬翼般的聲音。
她抿唇一笑,小心翼翼伸出舌頭舔舐了一口糖餅,回了句:「你可真會哄女孩子。」
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心裏面酸得冒泡。
司矍一聽少女誤解他的意思,站在原地沒有動,認真地解釋:「卑職所作所為,皆是出於本心。」
他垂眸,掩盡了眸色中的深情,繼續說:「這些事情,順心而為便可。」
第6章 沈皖
沈皖被婢女領進了昭華宮的正殿,見大殿中除了侍立的宮女,卻全然不見傅知微的影子,正要出聲詢問,便見傅知微的貼身婢女從門外匆匆迎了上來。
沈皖的母親是驃騎將軍的嫡女,後嫁與忠勇侯,同當今皇后是手帕交,沈皖小的時候常常帶著她進宮。
她們兩個年紀相仿,這一來二去,沈皖和傅知微便熟稔了起來,小的時候常常一起上樹掏鳥窩,下池在御花園的池塘捉魚。
這兩祖宗偏生又身份尊貴的主,打不得罵不得,宮裡的下人不僅得硬生生受著,還要好言好語相勸,免得皇后娘娘怪罪他們太過縱著這兩祖宗。
有一次,沈皖不知從哪裡得來了一本話摺子,專門講京城裡面的紈絝是如何鬥雞。
書裡面細緻地描述公雞生得是何等威武,大腿緊湊勻稱,一雙眼睛大而銳,喙短而粗,尾羽迤邐。兩雞相鬥,鼓翅昂首而立,如鵬摶搏擊,非要啄得一雞頭破血流方才罷休。
沈皖和傅知微看得入迷,便也要學著那話摺子,隔天就一人帶了一隻大公雞。
前朝皇室鬥雞之風盛行一時,上至親王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均不能免俗。有人因雞加官進爵,也有人因雞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