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讓我沉溺曾經（四）

    當時聽著這話沒什麼問題，於是就讓她去了，一個人在吃過飯的包間裡等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一次跟不會回來一樣，去了好久。

    我實在忍不住，就給她打了個電話，她倒是很快就接了。

    「你人在哪呢？去送個人送這麼久？」

    我瞥了一眼時間:「姐姐，半個小時都過去了。」

    「我這兒出了點小狀況，你再等我一會兒。」

    她那邊聲音聽著倒是真有點急，問:「什麼狀況，要不要我過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解決，你待在原地就行了。」說完電話便也跟著掛了。

    我手機黑了屏，收在包里。

    不知道她現在具體位置是哪，總不可能隨便跑去找她，萬一她待會兒下來找不到人，那就弄巧成拙了。

    她也自己能解決，那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對於她，我總是可以放心的。想了想，最好的辦法還是在這裡慢慢等她。

    現在是大半夜，折騰了一天，其實挺累的，一個人也沒話說，自然也就來了困意。我坐在原來的位置，疲倦合了雙眼。

    其實我只是在淺眠中，還是有些意識，聽見輕微的腳步聲，接著一件衣服輕輕落在我身上，我閉著眼睛說:「你來了。」

    我以為是蘇雲。

    可是，說完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寧城。

    心跳有過一瞬的停泄，我有些慌亂的移開眼神，急著站起來:「怎麼是你。」

    他直起方才彎著的腰板:「我來這兒接個人，碰巧遇見了。」

    噢，碰巧。

    原來是碰巧。

    我輕輕點了點頭，嘴角掛著溫和的笑容:「來接若靈的吧？」

    他倒也不否認，看著我的眼睛，聲音磁性的「嗯。」了一聲。

    我感覺到身上稍許厚重，那件還帶著他一些餘溫的大衣正披在我肩上，猶豫了三分，還是伸手摘了換回去。

    「謝謝，我在這裡等我朋友，她很快就來了。」

    他視線落在我遞大衣的那隻手上，停留了幾秒，並沒有接過去。

    「披著吧，今晚降溫，你穿的單薄。」

    可是他給了我，他又怎麼辦？

    我時時刻刻記著他的身體不好，現下肯定也不會忘了。

    我說:「真的不用了。」

    他視線落在我身上，默了片刻拿過去，輕聲的說:「溫情，現在的情況是你連接受我一點關懷，都開始百般推拒了。」

    這話說的我心裡特不是滋味，可是我卻想不出來該有什麼話來回應他。

    我咬著唇，很想逃，可是又不能走，我怕蘇雲來了找不到我。

    他的手機電話鈴突然響了，他看了我一眼，當著我的面接了。

    不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但是我十分感謝它來的這樣及時。

    內容很簡短，他很快就放下電話。

    他低下頭，垂眸看著屏幕說:「蘇雲的電話，她說她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我愣了愣，下一刻手機簡訊來了一條，看了一眼是蘇雲的。

    很簡單的五個字——今晚不回去了。

    就那麼五個字，連個理由都沒有留下，我打她電話，顯示關機。

    也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默默將手機放下，我深吸一口氣，對著寧城說:「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我轉身走了兩步，他聲音就從我身後透過:「你怎麼回去？」

    「我開車來的。」

    他嘴角微彎，像是被我逗笑。

    片刻之後，他問我:「她難道沒告訴你，她把車都開走了。」

    我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的車鑰匙，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慌了一下，臉色窘迫的神色閃過，心裏面很無措。

    他走了過來，聲音從我耳邊竄過:「走吧，我送你一程。」

    似乎又怕我下一刻拒絕，頓了一下又說:「蘇雲讓我送你。」

    這麼晚了不可能又計程車，那麼遠也不可能走回去。

    放我鴿子，還委託寧城送我，我對蘇雲的用心良苦還真是哭笑不得。

    現在這種情況，我沒能力再逞強拒絕，只是低聲而十分誠懇的說了句謝謝。

    而後，又想起一件事，轉而問道:「那若靈你不去接了麼？」

    「她醉在酒店睡著了，送你回去之後，再回來接她也不遲。」

    「那麻煩了。」

    他身形一頓，走到我前面再沒回頭，我小步跟在他身後。

    本來以為他將我送回去，這件事就完了，誰知半途出了岔子。

    車開到一半，路過路邊燒烤攤，一股油香味飄了過來。

    我以前不討厭這味，但最近太過油膩的東西總是容易讓我反胃。

    我下意識皺了眉，車開的快，很快就沒了那味，可是我的反應卻愈加強烈。

    我忍住想吐的衝動:「停，停一下車。」

    車子停了，我快速拉開車門，蹲在路邊嘔了半天，硬是什麼都沒吐出來。

    但是那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他下車看著我，眼神有點慌:「怎麼了？」

    我順了順胸腔，艱難站起來緩了一會兒對他說。

    「可能……是今天喝了點酒，胃被刺激了，犯了病。」

    其實我心裡明白，這絕對不是胃炎復發這麼簡單，這種情況上次也出現過，如果不是胃出了大毛病，那八成……

    那八成，我不敢想。

    我扯出一個笑，佯裝沒事的模樣:「我們快點回去吧。」

    他一言不發，從下往上的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向車子。

    我跟著上了車，他沒有第一時間開車，而是問我:「真的是胃病？」

    我慌了一下，忙說:「我自己的身體還不清楚嗎？」

    他沒說什麼，不知道從哪冒出礦泉水和胃藥，遞我:「吃兩片。」

    我愣了愣，接過來:「你也有胃病？」

    可是當我拆開時，裡面是全新的，沒有被人吃過的痕跡。

    我驀的想起今天若靈提起我有胃病的事情。

    她為什麼會知道？

    還不是從寧城那得知的。

    而她當時我沒來得及看清的眼神，原來是她忍不住流露的得意。

    仿佛是她在得意的跟我說，瞧，溫情，他把你的什麼事都告訴我了。

    這時候，寧城的聲音也響起來:「沒有，這是秘書上次準備的，說是以備不測，，沒想到今天還派上用場了。」

    我笑了笑，說:「謝謝。」

    他似乎對謝謝這個詞很敏感，立刻否決我。

    「以後把謝謝兩個字去掉。」

    我忍不住苦笑，這算什麼呢？

    我沒好，也沒不好。

    他一言不發，我們就這樣暗地裡「勾心鬥角」的默默耗著。

    我很明顯的感受的車速的加快，心跳忍不住的也跟著加速起來。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一下子停下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整顆心瞬間跳出來。

    還好繫著安全帶，突如其來的急剎車讓我不至於撞的很疼。

    我捂著被撞紅了的手臂，不去問他怎麼了，只是默默的去開車門。

    我說:「前面不遠就到了，我先……」

    卻不想話音還沒落地，下一刻便被他車咚在座椅下。

    「嘭」的一聲關掉開了小半的車門之後，只剩下我慌亂無章的心跳聲。

    我們四目相對，我可以感受到他眸子裡的那份暗潮湧動的炙熱。

    我心微微的顫了。

    他扣住我的後腦勺，吻的強勢而熱烈，甚至還有一絲貪戀。

    連反應都來不及，我渾身跟觸電一般，沒有阻止他，暗中握緊拳頭。

    那一刻，真有種天荒地老錯覺。

    張愛玲說過，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我想寧城一定擔得起驚艷了時光。

    他鬆開我時睫毛上竟泛著晶瑩，聲音沙啞的說:「對不起。」

    他跟我說，對不起。

    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四個字。

    我迷糊著，腦子一片空白。

    他一言不發，抽身過去開車，將我送到指定地點，整個過程沒有絲毫交流。

    知道我下車離開，他才對我說了話。

    「溫情，如果我說，胃藥一直為你準備的呢？」

    他說這話的模樣極其認真，認真到讓我不敢看他的程度。

    我抿了抿嘴唇，低頭:「謝謝……」

    他輕嘲的笑了兩聲，涼涼的。

    「又是謝謝……你看，你現在根本就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

    頓了一下，他又說:「那如果我說，我一直在等你回頭，你會怎麼辦？還是誠誠懇懇的再說一句謝謝嗎？」

    「我……」

    沉默了好久，我這次抬了頭，看著他的眼，我十分認真的問他:「寧城，你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是什麼呢？」

    「那你覺得呢？」他反問我，甚至還帶著一點點逼問的問道:「你現在的心裡，我是什麼什麼位置什麼身份？」

    我笑了笑，故作輕鬆。

    「我覺得的關係還是可以很好，只是不能像以前那麼好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們可以是很默契的合作夥伴，可以是很要好的朋友，可以是很多很多關係。」

    頓了一下，我說:「但是，這些關係最終，無關愛情。」

    他看了我許久，笑了:「胃藥你拿走吧，我留著沒用。」

    說完他微微俯身，將方才我吃過的的那胃藥輕輕放入我手掌。

    然後，揚長而去。

    我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一晚過後，我心裡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