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終有雲開時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旁桌來了一對夫婦,妻子應該是醫院的病患,丈夫帶她出來吃拉麵,因為妻子最喜歡吃的就是拉麵店的刀削麵,要在碗裡加很多的番茄醬。丈夫問麵館要來了番茄汁,親自給妻子的碗中添加,我看著那番茄汁越擠越多不由蹙眉,那樣不會酸嗎?
丈夫起身去再添買牛肉,妻子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看過來,嘴角露出微笑了對我道:「一會我先生要帶我去拍婚紗照了,我們結婚時沒錢辦婚禮,他說想補辦。」
我愣了愣,脫口而道:「恭喜你們。」
但聽妻子說:「原本我不願意的,是他堅持。」
「為什麼?」
妻子看了看那邊丈夫的身影,輕聲說:「我得了癌症晚期。」
聞言我心頭一鈍,立即道歉:「抱歉。」她微笑著搖頭,「沒關係,現在我被他說服了,不管還有多少日子,過一天是過,過一百天也是過,我願意為他把最美好的留下來了。」
這時丈夫拿著兩碟牛肉回來了,並沒察覺妻子與我在對話,只溫柔詢問:「給你都倒進碗裡好嗎?」妻子搖了搖頭:「不要,一碟給你,一碟給我。」
丈夫聽了妻子的,將兩碟牛肉分倒在兩個碗中。
席間妻子突然想上洗手間,問了店家位置獨自去了。我正好把面吃完了準備起身離開,可剛站起就聽見那丈夫突然開口:「你別聽我老婆胡說,她的病還能治,我要帶她去拍婚紗照就是要讓她看看自己有多美,這樣她就不會放棄我了。」
我驚愕地看著他,原來剛才我與他妻子的對話他都有聽進去。從吧檯到這邊不遠的距離,但如果不是一直留意這邊,定然不能聽見我們對話的。
覺得要說些什麼,可那一瞬我口拙了,從沒有過這樣的情形,直到看見妻子從洗手間回來的身影時,我才匆匆留下一句:「你們會幸福的。」
走出拉麵館時鼻子有些酸澀,有被這對夫婦感動到,我看見了愛情。
反觀自己與周瑜走的這段路,就像是在深海之中一樣。我既畏懼水的深度,又迷戀水的味道,讓我感到窒息卻又忍不住靠近,想穿過夾層去最深的海底,又害怕那令人無法呼吸的心痛。想到這裡,我知道,自己活在矛盾里。
所以會對周瑜提出舉辦婚禮有排斥,會害怕彷徨,因為那超出了我能掌控局勢的範疇。
忽然很想見他,想問他堅持舉辦婚禮,當真是如他說的只為宣告米粒是他兒子?
原本還余怒未消,這會兒都拋之腦後了。
走進醫院大樓等電梯,看著樓層還在高層心內有些煩躁,若不是周瑜在八樓,我可能就直接找安全通道爬樓梯了。心裡想的是,乘著他這會兒「燒壞了腦子」的時機,會更容易挖出他嘴裡的話。
但電梯門開時我便腳下一頓,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從電梯裡第一個走出來的便是錢慧娟的丈夫,我就站在門邊,對方一眼就認出了我:「是你!」
我想繞開他不予理會,但手臂被粗魯地拽住:「你別走,我有話要和你說。」不由我分說的拽了我要走。我自是不可能任由他帶我走,被拖走了兩步就沉喝出聲:「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
醫院電梯口來往的人眾目睽睽,聽見我揚聲而喝都看了過來。
男人環看四下眼神縮了縮,但仍張狂了喊:「大家都來看,這個女人就是要給黑心書城打官司的律師,我老婆被他們打破了頭,今天這女人居然還想來套我老婆的話要害我們。」
有不知情的人竊竊私語:「什麼黑心書城?」
「就是那巴山書城呀!」
眉宇蹙了蹙,現在外面的輿論是一面倒地指責巴山。我並不懼此人魁梧蠻橫,沉靜質疑:「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麼,請你立即放開我,否則我報警了。」話落我從兜里拿出了手機,本是意在警告,沒料對方一見我拿手機就目露凶光地揮掌而來,我往旁避讓,卻不防他的掌重拍在了我的肩膀上,劇痛襲來的同時立即半邊肩膀發麻了。
我頓時怒了:「你敢動手?」
「動手怎麼了?黑心商人騙老百姓的血汗錢,你們把我老婆的頭都打破了。」
他越說越激憤,一個重力將我往電梯門上撞了過去。脫手被甩出去的一瞬我做了心理準備承受這一擊,但踉蹌而摔時卻被一道黑影抱住。
清冷的氣息撲鼻而來,一抬頭,對上冷沉的眸光,我心頭顫了顫,是肖東!
幾乎立即從他懷中退開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並沒有半分異樣,只轉眸看向我身後,沉聲而問:「發生什麼事了?」
錢惠娟的丈夫蠻橫而道:「這女人是那黑心商人的走狗,剛才還仗勢欺人,我要教訓她。」
倒打一耙說得便是這種人,跟一個完全不講理的人多說一個字都多餘。我想直接撥打110,可拿起手機卻發現居然在通話中,而且連線的還是周瑜。怔愣一時,只聽男人怒吼:「你還敢打電話叫人!」手機被拍落地面,且有掌風揮向我的臉,視線內肖東的腳有移動半步,但慢了半拍。
視線被遮擋,我的身前多了一個人,只看到這人的後腦勺,甚至短髮略有凌亂,卻莫名使我心安下來。無論何時,唯有周瑜,能令我心安。
只聽一聲慘叫,錢慧娟的丈夫被打倒在了地上,周瑜欺身上前將人雙手反縛在背後,又用掌摁住了他的頭。我凝著那背影眸光怔忡,這應該是周瑜為警時的格鬥動作吧,即使他不當警察了,可有些行為卻扎在了他骨子裡。
錢慧娟的丈夫被壓扣在地受視角限制,看不見背上的人是誰,怒吼著問:「是誰?」
周瑜冷笑,「是你爺爺我。」
怕是只見過一面,對方也記不住周瑜的嗓音,加上周瑜因為重感冒鼻音很重,所以錢慧娟丈夫並沒認出來是誰。這邊動靜終於引來了醫院的安保人員,揪在一起的兩人被分開後,立即就聽見男人叫囂:「是你!」
周瑜把脖子一揚,「是我怎麼了?」
「你個黑心商人……」
「夠了!」肖東喝止了男人,「陳先生,此事到此為止。」
但周瑜卻涼聲開口:「到此為止?有這麼簡單嗎?這裡的人全都看見姓陳的毆打一個女人,很不好意思,我已經報警了。」
周瑜的話並非危言聳聽,一分鐘後就有警笛聲響民警趕到了。
我作為當事人自然陳述了事情經過,也得知錢慧娟的丈夫叫陳大興。他的情緒仍然很激憤,一直在吼叫,最終被民警給揪走了。不管出於什麼理由,他率先動手打人是事實,場上的數十雙眼睛都是人證。
圍觀的人群一鬨而散,電梯口就只剩了我們三人。
周瑜余怒未消,直接對肖東冷言:「大庭廣眾之下打女人,口口聲聲指罵我是黑心商人,原來肖檢是這樣教唆你當事人的,哦不,現在該稱你為肖大律師才是。」
肖東面無表情而回:「我當事人是有自主意識的人,他的行為純屬個人意志,何來我教唆一說?周先生,請你還是多檢討下自己在書城上的管理不得當之處吧,不然像我當事人這樣的受害者都會站出來嚴厲抵制的。」
「純屬個人行為?這話你也說得出口?今天站在這的是賈如,你是不是想以這樣的手段把她擊倒了就不能與你對抗法庭了?肖東你休想!」周瑜一個箭步上前拽起肖東的衣領,「有什麼就明刀明槍地沖我來,不要用卑劣手段去對付一個女人!」
我不禁動容,身為一名律師這時我該阻止周瑜的衝動,但我站在原處怔然看著那張憤怒的臉,他是真的對我很緊張嗎?
相比周瑜的情緒激烈,肖東要顯得沉著冷靜許多,只是眸光中閃爍了冷意,似乎也怒了。
只見在下一瞬,肖東用力扯開了周瑜的手,並且把他推開了兩步,從齒縫中一字一句了道:「放心,我肖東想贏官司,還無需用你說的這些手段。要贏,我自然會堂堂正正地贏。」他轉眸向我,這話是對我說的,且繼續了道:「還有,請你不要再貿然挑釁我的當事人,下一次,我難保證他會不會做出更衝動的行為來。」
到了這刻我也不可能再沉默,不過我很冷靜,淡淡地回復過去:「肖律師,可能你有所誤會了。我對你當事人沒有半點挑釁的意思,若你指之前我去過錢慧娟病房一事,勸你回去再仔細調查清楚,我無意對此多作解釋。而今天,陳大興有兩條行為不當,一是對我進行污衊嚴詞攻擊,且賦予拳腳行動;二是他以不符言語污衊了我的當事人。對此我將會列為呈堂證供,在法庭上對予追究法律責任。」
肖東眯起眼,沒有再來駁斥我的話,看我的眼神變得很複雜。
我也不懼地迎向他視線,周瑜看了看他再來看我,忽然拉了我的手沉聲道:「我們走。」但在我們走出幾步時,肖東在後緩緩道:「賈如,我期待與你在法庭上的對陣。」
下意識地回過頭,看見他清平的臉上,眸光熠熠,嘴角微彎了弧度。
我眼中一暗,這樣的肖東我曾見過,是我剛隨他入行那會,他在上法庭之前的狀態。代表了胸有成竹與篤定,且對方激起了他的鬥志。
有時候面對一個熟識的人,還不如面對毫無交集的人,因為前者會讓你忌憚,而後者卻讓你無所畏懼。轉過身時我挺了挺胸,默對自己說:終有雲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