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米粒的控訴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這時幼兒園的門開了,在門外排隊的家長一擁而入,我也從長椅里起身對棠晉道:「給我時間考慮下,最遲明天我給你答覆。」
棠晉也不急進,點點頭從容而應。在校門口時我與他道了別,就走進校門去接米粒了。
其實在我約棠晉來公園談時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只是在下決定之前我得先確定幾件事,現在基本上該知道的都已經得到了答案,我其實可以立即應下棠晉所邀,不過從談判技巧出發,我該先緩一緩。
從老師手邊接過米粒後,我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米粒講課上的事,一邊想之所以有此決定也正是因為米粒。原本我是無心再走律師這條老路的,只想安穩度日,陪伴米粒成長。
但現實難料,從沒想過有一天周瑜會來將我一軍!
關鍵是他要向我索討米粒的撫養權,我勢必不同意,那自會上到法庭。假若他先一步請到棠晉作為辯護律師,那麼本身在我劣勢情形下米粒的撫養權怕是百分之百要丟失。
像棠晉這種人,不能是朋友也千萬別做敵人。別的我可以輸,但是米粒不能輸。
所以我必須先下手為強,將棠晉拉入自己陣營。
與棠晉接觸,利未必是當前,但也一定不是情誼。既然他說公私分明,那麼我便不用考慮楊靜那邊的人脈關係了,當天晚上我就給棠晉正面回應了。
他說: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此事沒有半分耽擱,第二天我送了米粒去學校後就與棠晉碰了頭,從註冊到場地兩人分工了跑。不出一個禮拜,事務所便成立了,然後是我與棠晉的簽約。
這次我把合同帶回去了前前後後地逐字逐句分析,在確認沒有法律漏洞後才正式簽訂。
棠晉笑問:「是不是還怕我給你下套呢?放心吧,與我共事久了,你會發現我是個不錯的老闆,儘量讓自己的員工有施展才能的空間,當然也會為員工謀福利。」
我聳聳肩,對他道:「那就為你的第一位員工先謀一次福利吧。」
「什麼?」
「替我打一場民事糾紛案。」
棠晉聽完我所述後眼中露出興味,「你要我幫你爭奪兒子的撫養權?與Zhou?」
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之前楊靜請他回來必然交代過我的背景,但肯定說我是單親媽媽,如今卻突然冒出來周瑜要與我爭奪撫養權,恐怕是刷新了他的三觀。
與之前的委託人反過來打官司,想來是他極少遇見的事。
過多的我也不想解釋,只點頭肯定而應:「沒錯,是與他。目前他將以我無經濟能力撫養兒子為由與我爭搶撫養權,不過這一點很容易破。」現下我便已然破了此局,但周瑜既然選擇攤牌,肯定不會只有此招,定是留有後手在。
棠晉問:「你想讓你自己的案子成為我們事務所的第一起?由我親自操刀?」
我點頭。
卻聽他道:「那你得將事情的起因與經過告訴我。」
我蹙起眉頭,猶豫了問:「一定要說?」棠晉道:「如若有隱情而我不知,很難保證上了法庭對方律師會否指出我不知的論證點。假若你當真想要贏這場官司,我的建議是事無巨細地告訴我,當我成為你的辯護律師那刻起,我們就是站在同一陣線,你要相信我。」
同樣類似的話,我曾對我的當事人說過,而今我又一次要站在相反的角色位置。
心酸是必然,但我更是猶豫,所以對棠晉道:「你讓我想一想。」
這天我接了米粒放學回家,剛走到公寓樓下就看見周瑜那輛熟悉的黑車停在那,而一周多沒見的他正靠在車門上抽著煙,顯然是在等我。
看見我們走近時他把剛點燃的煙給扔在地上踩滅,然後徑直走來。
米粒首先不滿地控訴:「叔叔,你隨地亂扔垃圾是不對的。」
周瑜回頭看了眼地上的菸蒂,失笑了道:「是叔叔錯了,一會我就去把它撿起來扔進垃圾桶。」米粒煞有介事地點頭,像個小大人似的評價:「應該的。」
接下來氣氛凝滯,米粒不知大人之間的微妙,笑眯眯地就去拉了周瑜的褲管問:「叔叔,今天帶我去吃烤鴨好嗎?」
周瑜眸光閃了閃,笑道:「當然可以,不過,你媽媽同意了嗎?」
米粒回頭來看我,「媽媽?我們去吃烤鴨嗎?」
「白天媽媽買了澳洲大蝦,我們在家烤大蝦吃怎麼樣?」在我提出建議後,米粒立即眼睛一亮,吞咽了下口水後急切地說:「我要吃大蝦,咱們快點回去吧。」
拉著我的手便往公寓內走,全然忘記剛才與周瑜的提議。
走出幾步後便聽見周瑜在後道:「賈如,這樣沒用的。」
我頓步,靜等他下文。
周瑜緩緩而道:「知道你已經入駐棠晉的律師事務所,你以為請了棠晉作為辯護律師就能幫你了?這世上可不止他棠晉一個名律師,關鍵還是要看誰握在手上的籌碼多。」
在我迴轉過身時,看見他的視線落在米粒身上,「你說假如孩子的母親曾經有過污點,法官會更偏袒誰呢?」我眯起了眼,「污點?」
「難道不是?公職人員在審案期間因受賄而被停職,即使後續不了了之,但你的離職便是最好的力證。米粒年幼,應該在身心都健康的環境成長。」
我不該動怒的,可是聽到他最後說米粒要在身心健康的環境成長時,我的心火就壓制不住地上揚,「我從生下米粒起到今天,足有三年多,別人或有資格如此說我,唯獨你周瑜沒資格!這些年你在哪,你可有盡一分父親的責任?口口聲聲說我不配當米粒的母親,你配當他父親嗎?」
周瑜不為所動,挑著眉說:「我可沒說你不配當米粒的母親,你這是理解有誤。不過,到了法庭上,我方律師一旦將你過去那些資料呈上,不妨看看法官的天枰會偏向誰了。」
「叔叔,你在和媽媽吵架嗎?」米粒似懂非懂地插話詢問。
周瑜緩和了神色回道:「沒有,我只是在跟你媽媽討論事情。」話落,他又抬起眸來看我,「另外,最好把我的身份告知米粒,你讓我們父子對面相逢不相認,光這一點也會成為法官審判的考慮點。相信你也不希望這件事是從我口中對米粒說出來的吧。」
他深看了我一眼後就轉身鑽進車內,開車離去了。
我的眉頭慢慢蹙起,他的態度怎麼如此奇怪,為什麼他要來提醒我這些?是已經請到了足以與棠晉抗衡的名律師,所以篤定了能爭到米粒的撫養權?
他所提出的兩點都很關鍵,到了法庭上確實會成為我被攻擊的點。
法官衡量這類官司,無外乎是從經濟與家庭環境,以及品德上面考核,若我的缺點都被一一展露,那麼即便我是米粒的母親,也會失去先天優勢。
回到樓上我一直心不在焉,以致於在煎蝦時不小心引燃了火,嚇得米粒驚叫。
我也是被嚇了一大跳,及時撲滅了火,可廚房卻一片狼藉。等我收拾完出去時,剛好聽見米粒在向人控訴:「叔叔,家裡剛才差點著火了。」
我一個箭步衝過去,奪走米粒的電話手錶,按下關機鍵。
米粒呆愣地看著我數秒,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我心頭煩躁,想要讓他別哭,可沒控制住音量,米粒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我一惱火抱起他就往房間走,卻遭到他有史以來最激烈的掙扎,差一點沒抱住讓他從身上滑下來。進到房間後把他往床上一放,轉身就走了出去,門也被我砰然關上,只聽見裡頭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從小到大管教米粒的時候不是沒有,但極少這樣大動干戈的。
當時我聽見他跟周瑜打手錶電話報告剛才起火事故,心頭就一沉,行為不經大腦便急了。因為此刻任何一件不好的事,都會成為對方拿到法庭上列為我是名不合格的母親的證據。
周瑜既然已有恃無恐,必定是有把握能贏我。
我撥通棠晉的電話,直截了當而問:「是不是我把所有事情起因與經過都告訴你,你就能有把握替我贏下這官司?」
棠晉不答反問:「你兒子在哭?發生什麼事了?」
「你先不管,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但聽他道:「賈如,如果你想贏得你兒子的撫養權,那就從此刻起學會壓住自己的脾氣。要知道這時你兒子的任何一丁點負面情緒,都會成為別人攻擊你的利器。聽我的,現在去哄你兒子不哭,否則你的鄰居也會成為時間證人。」
我心頭一沉,不得不承認棠晉的話是對的。立刻放下手機走進房中,看到米粒哭得眼淚縱橫,鼻涕也流到了衣服上。見我進門,他就哭得更大聲了,可眼睛裡卻又有祈盼。
心中驀然變軟,隨即是心疼,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抱住米粒,先出聲道歉:「是媽媽錯了,媽媽不該搶奪你的手錶的。」
米粒一聽,撲進了我懷中。不過漸漸的,他的哭聲變小下來,我柔聲安慰:「米粒,媽媽有時候也會腦子一糊犯錯,你能不能原諒媽媽呢?」
米粒從我懷中抬起頭來,眼睛因為剛才哭過而刷亮,「媽媽,我原諒你。」然後又為難地說:「可是,我把媽媽的衣服弄髒了,媽媽會不會生氣?」
我一低頭,只看到自己胸前被他給擦了眼淚跟鼻涕,一片狼藉。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故意拿這法子來報復我呢,怎麼跟他那父親一個性子的記仇呢?
心下一頓,察覺到自己在想起周瑜的報復時,並沒有太過極端的情緒,反而拿米粒跟他比較還很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