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班門弄斧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走進門就先被保安攔住詢問有什麼事,簡單陳述之後才被放了行。樓內自有接待的人員,不過是張生面孔,對方並不認識我。在我作了登記後,她打電話進去諮詢,後邊就讓我坐在椅子裡等,說相關審查人員一會便出來。
但這「一會」不短,等了近半小時也沒見有人出來。
我在遲疑著要不要給肖東電話或信息,突聽接待的小姑娘揚聲而喚:「周檢,您回來了啊。」抬眸看去,見小周從外邊走進大廳,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緻的黑色小西裝,看起來十分的幹練。她沒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我,只朝接待處點了下頭就徑直往裡走了。
我沒打算打招呼,既然身份不同,立場也不同,儘可能地避嫌吧。
可往內而走的小周突然頓步,扭回頭時目光便看向了我這,「賈如姐?」她訝異地回走了過來。我只得起身,淺笑了開口:「小周,剛從外面辦事回來?」
小周點頭而應:「是啊,最近在跟一個民事糾紛案。今天賈如姐怎麼過來了?」
周兵起訴我一事她不可能不清楚,顯然是明知故問。我眉色未動地回道:「還是之前跟你堂哥的糾紛,今早上接到電話讓我過來做相關審查。」
小周扭頭問接待的姑娘:「這案子是誰經手的?」
「是秦律師。」
小周蹙起眉又問:「那他人呢?怎麼到這時也沒見出來?」
小姑娘連忙應:「周檢,我再打電話問。」
卻被小周呵斥出聲:「一共才幾步路,跑一趟不行嗎?」那小姑娘不敢吭氣,二話不說就往裡跑了。小周轉過臉來時已經卸下剛才的嚴肅,對我溫和而笑著道:「賈如姐你別見怪,小杜是個實習生,之前也沒見過你。」
我笑笑,沒有接她的話。
記得小周也是最初從這接待員做起的,她那會可能比剛才那小姑娘還要生澀,後來她因為做事靈活而被調到了我們的部門,基本上也一直都是當個副手和助理。如今她成為了檢察官,站在高處再來看待這個職位,似乎多了一些不為道的東西。
換作那時我可能會教導她一番,眼下也就只能笑笑而已了。
沒過一會就聽見腳步聲匆匆而來,小姑娘跑在前,身後緊跟的是個年輕小伙,同樣也是生面孔。小伙因為跑動額頭微微沁了汗,到跟前便先跟小周解釋:「周檢,剛才正好在忙著做肖檢要的報告,所以才耽擱了點時間。」
「是華鵬的報告嗎?怎麼還沒做完的?秦何,你的工作效率是不是該提高些?」
「我知道了,周檢。」
小周目光再次劃向我,「這位是我們法院的前同事,她的糾紛案是不是你負責的?」
那個叫秦何的小伙終於看向了我,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後點頭:「是我負責的,我這就與她做相關審查。」
小周這才對我道:「賈如姐,這案子我不方便插手,你就與秦何溝通吧。還有事要跟東哥匯報,我就先進去忙了。」我微笑頷首,「你去忙。」
等小周離開後,秦何的臉立即就板了下來:「你跟我來吧。」
秦何將我帶進的是審查室,這地方我並不陌生,曾經多次坐在審查員的位置上盤問訴訟者或者被告者,只是現下換了張椅子坐。
「我叫秦何,你這起民事糾紛案從今天起由我負責。今天傳你過來是就相關事宜作審查,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便開始。」
我平靜而應:「準備好了。」
不外乎問的是有沒相關證件,有沒開店資格,有沒衛生許可證,有沒在事後做過衛生檢測。我都一一回答了,語氣平鋪直敘。
看著差不多該問的也都問完了,覺得今天的審查可能就到此結束了。
卻沒料秦何頭也沒抬地丟來一句:「既然你以前也當過律師,為什麼還知法犯法?」
此時我本是安坐在椅子裡的,聽聞他的話,目光不由一凝。靜了有那麼幾秒鐘吧,我才緩緩開口:「秦律師,這個案子目前還處於審查中,意味著雙方都沒有定論,你這『知法犯法』的言論是從何而來?」
秦何驚抬起頭,目光撞上我的視線定了定,隨即眼神收縮了有些狼狽地移轉而開,但口中仍舊強辯:「案子定沒定不是由你說了算的,據我一番審查,你對受害人言辭不遜,又規避責任,法律是公正的,哪怕你熟知律法也不會就此被你拿捏在手上。」
我不禁失笑了起來,「秦律師,你太抬舉我了,我不過是就事實向你作匯報。何來將律法拿捏手上之說?另外,你說我對受害人言辭不遜,且規避責任,試問有哪個證據是指證我的,不該我負的責任為什麼我一定要強攬在身上?」
「你……」秦何漲紅了臉,卻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傳出肖東的嗓音:「好了小如,秦何只是個剛畢業出來的實習律師,你就放過他吧。我在樓上等你很久了,你自己上來吧。」
我抬起頭看向那進門就注意到的監控攝像頭,同時聽見那邊秦何驚異地喃喃而喚:「肖檢。」我的嘴角慢慢彎了弧度。
電話是早上肖東打給我的,既然我過來了,他又怎可能不出現呢?是故,我一早就猜到了這一番故意刁難,是肖東授意。當然撞見小周,可能不在肖東意料之內。
我獨自上了樓,到這時也沒人再敢來攔我。站定在肖東的門前時有些晃神,當初多少次抬手敲開這扇門,甚至連我在裡面與肖東共同研討案件的畫面都一一閃入腦中。
輕敲門,裡頭傳來肖東的傳喚:「進來吧。」
推門而入,看見肖東埋頭在案。他頭也沒抬地對我道:「坐。」
我依言落座,似乎這張椅子還是從前的那張,兩邊扶手略顯陳舊。
「看你剛才的應對反應,似乎並沒因為離職從商而口拙啊,顯然秦何那小子到你面前是班門弄斧了。」肖東語帶調侃地朝我看過來。
我淺笑了下,低聲道:「無所謂班門弄斧,我只是就事論事。」
「看你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是知道我授意的?」
「你通知的我,等我來了卻不見你人,反而派個初出茅廬的小伙來處理,不是你授意還能是誰呢?」我簡單道出事實。
「也可能我只是幫打個電話呢。」
「誰還能勞動你的大駕幫著打電話?那個秦何?學長,你在說笑呢。」
肖東聞言嗤笑出聲:「行了,言歸正傳。大致程序你應該也知道,剛才秦何都審問過了,目前問題是你無法給以證明當天飲品衛生過關,而周兵一口咬定是喝了你的飲品導致他妻兒進醫院,他是有醫生開出的醫療證明的。」
「但那醫療證明是不足以成為指控我的證據的,沒人懷疑他用妻兒生病來造假,但病因是否是我飲品的關係卻無從查證。其實現在等於是我們雙方各執一詞,都沒有確切的證據。」
「他有。」肖東突然道,他將面前剛才在看的文件推了過來。
我驚疑不定地拿過來去看,等我抬起頭時眼中多了震撼。
「怎麼可能?」
「這份檢測報告是剛才小文帶回來交給我的。」
難以置信,眼前這份文件竟是衛生局作出對事發當天飲品的檢測,而檢測結果是不合格!
時隔這麼久怎麼可能有事發當天飲品的檢測報告呢?是衛生局造假?還是……
在我腦中閃過一系列疑問時,肖東為我解了惑:「周兵的兒子沒有把飲品喝完,遺留了半杯在家中,此證物被保留送至衛生局作檢測,報告出來後他一直抓在手上沒拿出來。」
我快速消化,找出不合理處:「假如是這樣,為什麼衛生局那邊在事後來抽查我這的飲品時並沒提及此事?」
肖東:「我也確實有此疑問,剛打電話諮詢過了,說是經手的檢測員不同。一邊是主動提交證物檢測,而你那邊是屬於被舉報了上門提取材料檢測。衛生部門是將這兩片區域劃分開的,辦事和經手的人員就會有不同。相關分析相信也不用我給你說了,就目前為止,周兵所提交的證據一定是對你不利的。如果你不能在開審前提交其它相關證據,這個案子你的勝率有多少可以自己衡量。」
肖東道出的是事實,我的眉宇終於緊蹙了起來,之前一直很篤定責任不歸我,可假如當真周兵保留了飲品的樣品,又做了衛生檢查出來是不合格的,那我根本不可能在這起案子上有勝訴的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