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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從指縫流失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肖東將目光從周瑜身上斂轉而回,沉聲而問我:「他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怎麼出院上你這了?」我滯了滯,一言難盡,只得一語帶過:「醫院那邊病房緊張。」隨之立即轉移話題:「你晚上過來找我是不是案子有進展了?」

    肖東凝了我片刻,沒再繼續追問周瑜的事,只道:「事情很棘手,調查員已經插手進來了,就算是我也壓不住了。明天就會有人上門來找你調查,我過來是給你一個心理準備。」

    我的心沉到谷底,這豈止是棘手,怕是最壞的情況了。原本由肖東調查,至少我可以堅信他會竭盡所能地為我洗脫嫌疑,可一旦涉及到另一方,就不再是我暫時休假等待查審的局面了,而是會將我徹底卷進這個洪流里。

    幾乎可以遇見今天以後,我會不斷被傳訊、審查,甚至有可能……

    對肖東艱澀而問:「我會坐牢嗎?」

    霎時靜寂,空氣里瀰漫著逼仄的氣息,好一會才聽見肖東堅定而答:「不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坐牢。」我想苦笑以對,可試圖牽動嘴角卻是勉強,最終垂了眸無聲。

    肖東不是個喜歡煽情的人,他向來只干實事,這趟過來就是通知我一聲。臨走時他又看了一眼我身後沙發的位置,斟酌了下問:「假若你被帶走傳訊,想好對他的安排了嗎?」

    看我失怔無語,他最終只輕嘆了聲轉身離去了。

    等我關上門迴轉過身時,看見周瑜已經從沙發里坐起,正也巴望著這邊。

    待我走過去,他又探看了下門才問:「那個人是來幹什麼的啊?怎麼他來後你就變得很不開心了?」我在他身邊坐下,目光凝看著他良久才緩緩開口:「周公瑾,你喜歡小寶寶嗎?」

    他的視線很自覺地移往我肚子,然後用力點了點頭,生怕我不信似的又大聲答:「喜歡。」

    「好。」這是我給他的一個字,他喜歡就好。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得不放手……周公瑾,請你務必要養育好我們的寶寶。

    「賈小如,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不開心呢?」

    我看著他不語,不想說也不知道要如何說。以前,他還能聽我傾訴為我解憂;而今,我告訴他帳戶里突然多了三十萬,而那三十萬可能要將我毀掉,他又如何懂?

    最終我只是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沒有不開心。」

    這晚周瑜睡在沙發上,我睡在房間裡,心本該因現實而灰冷,但卻因有人相伴而注入一絲暖意。這暖意其實從早上起就悄悄入駐了,本以為會一個人的孤單產檢,周瑜卻出現在眼前,哪怕身上帶著傷也執拗地要跟我一起去產檢。

    那一刻,我臉上是無奈的,心裡卻是暖的。

    無關記憶,就是純粹的相伴。

    但肖東的到來是給我當頭棒喝,讓我認清現實,當下時局我連留住這一抹暖意都不能。但至少沒有讓我在這樣的夜晚,一個人孤獨面對,算是老天的垂憐了吧。

    入睡前我想給周亮打電話,但那邊卻關機了,只得發了一條信息過去讓他明天必須回來。

    一夜無夢,睡得居然還很沉,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我是從床上猛然坐起的,因為屋外在傳來語聲……本能反應是立即下地往房門邊走,可就在手觸及門把時意識到自己身上還穿著睡衣,急忙轉身去衣櫃。

    邊換衣服腦中邊在急轉,客廳里就周瑜,他不可能是在自言自語,那他在跟誰說話?

    顯然是有人早晨過來敲了門,把他吵醒了去開的。我不至於一覺過去就忘記昨晚肖東特意趕過來的提醒,心中卻懊悔怎如此大意,就不應該讓周瑜睡在沙發上的。

    等我換好衣服又再洗漱好走出房時,客廳里的幾人都扭轉過頭來。

    除了周瑜,其餘兩人都是生面孔。

    我心中凜了凜就走上前去,不失禮貌而詢:「請問你們是……」

    其中一人率先亮出了證件,我視線掃過後眼中瞭然,朝他們二位點頭致意後開口:「你們先請坐。」這時目光才劃向周瑜,走過去壓低聲說:「你先進房間好嗎?」

    黑眸中本是一片茫然,聽見我的話卻立刻露出緊張,他看看我,又再看看那邊已經入座的兩人,沖我搖頭:「我不進去。」

    我主動去握他的手,眼神專注而視,「周公瑾,聽我一次話,好嗎?」

    終於周瑜乖乖進房了,即便眼中有不甘願,還是聽了我的話。

    等房門闔上後我才轉過身去,見那兩位面不改色地正看向這處,或者準確地說視線鎖定了我。該來的躲不過,心念沉了沉後舉步走過去。

    我在兩人對面入座,不等我發問其中一位領導先開了口:「賈如,相信今天我們過來所為何事你也清楚,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我沒有接話,默等著對方發問。

    其實無非就是重複那些疑問,知不知道自己帳戶多了三十萬,有沒有私下與奇泰的人接觸,除了這筆「贓款」還有沒有別的交易。

    儼然將我當成了,一名犯人。

    這感覺是不舒服的,想我一直都是站在律師的角度來盤問人的,他們並不一定全都有罪,其中有原告也有被告。而從沒有過現在這般的情況,被人以「犯人」一般地盤問。

    關鍵是無論我怎麼回答,那兩雙肅穆而盯的眼睛裡都透著不信任,反覆地從側面繼續盤問。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耐心在被磨盡,肚子也因沒吃早餐而在咕嚕抗議。

    可再難忍也得忍著,哪怕是在自己家中也沒法發作。

    身後門咯聲而響,周瑜不耐煩地在問:「賈小如,你們還沒談完嗎?我好餓。」

    兩位領導的目光劃轉,雖然之前已經照過面,可在剛才的盤審中並沒有問及周瑜,這時才提出疑惑:「這位是……」

    我在衡量如何介紹周瑜,念轉間還是據實以告:「他是我前夫周瑜,前幾天因涉及一起刑事案件而受傷,腦中殘餘血塊壓迫了神經,暫時神識不比常時。」

    失憶不失憶,我沒必要跟他們交代得太清楚,但是周瑜的身份怕是在他們來之前早就做過調查了解,即便我想隱瞞也不可能瞞得過去。

    果然,其中一位領導在將周瑜上下審視後道:「我們也有所聞周所這事,這起刑事案件目前警方正在嚴密偵查。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裡,後續會請你們二位一同接受調查。」

    聽這話我不禁一頓,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讓我跟周瑜一同接受調查?

    我的事跟周瑜又有何關係?

    對方似乎也看出了我臉上的疑惑,起身沉肅而道:「周所與你是最密切的人,在你接受調查期間,他都不得擅離A市,且需隨時等待傳訊審查。」

    到這時我不能再沉默了:「兩位領導,我與周瑜在年初就已經離婚了,而那筆轉帳是在前不久,他跟我的事情沒有絲毫關係。」

    但是,很快對方否決了我:「離婚並不能逃脫嫌疑,更何況你在接手這起經濟案是在你們還處於婚姻關係中時,完全有理由懷疑你們的離婚是有預謀的。」

    「你們……」我倏然站起,心火幾乎衝到喉嚨口又硬生生被壓了下來。這時候跟他們翻臉於事無補,他們只會公事公辦,不會因為我的憤怒而改了決策,只能目送著兩道身影走出門,留下一室清冷。

    衣袖被從後面拽了拽,周瑜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身後,「賈小如,我肚子好餓。」

    僵硬地扭轉過頭,視線對上他期盼的眼神,心中驀然湧出痛楚來。直到這刻我才恍然過來肖東昨晚臨走時那句問話的真正涵義,是在提醒我這般將周瑜攬在身邊只會連累他啊。可我昨夜一心在想孩子生下後該何去何從,卻從未真正去替他想過一分,事到臨頭了才幡然醒悟,原來無論我與周瑜離沒離婚,他都因為與我沾上了關係而受牽連。

    我驀然意識到不僅是他,就連老媽也可能會被牽連在內。

    在廚房做早餐時我一直都心神不寧,以致於烤麵包機多轉了兩檔,烤出來的吐絲都焦了。周瑜端著盤子在旁眼巴巴地等了半天,看了看那一面焦黑的吐絲,有想伸盤子過去拿又怯怯地縮了回去,吞咽了一口口水後問我:「那能吃嗎?」

    我直接把烤焦的吐絲丟進了垃圾桶,又放進去兩片,重新調了檔位後才道:「再等兩分鐘,你先吃荷包蛋吧。」煎鍋里有攤了荷包蛋,可當我把蛋翻過到他盤中時,竟也一片焦黑。

    周瑜的眼神有點發直,遲疑著抬眸看我一眼,還是拿筷子夾著慢慢送進嘴裡了。

    我有想阻止的,但還是看著他把那顆煎蛋給吃下去了。

    有人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跟周瑜不是如此,而是在大難之前就先分開了。試想這樣與他一同吃早餐的經歷還能有幾遭?哪怕是我煎焦了的蛋,烤焦了的吐絲,也總共就這一次而已。

    所謂夫妻一場,只不過意味著我和他的緣份,在漸行漸遠。

    有時候很多事不是用力抓住就能抓得住的,就好比流沙,抓得再緊也終究會從指縫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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