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兩個人的博弈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我無心去管她跟吳覓一家的恩恩怨怨,沉念想了下道:「關於美容店的事,我希望程美華向我母親鄭重道歉,我會暫時保留追究權。如果謠言沒有制止,還仍在蔓延的話,那只有法庭上見了。」
美容店的事在扯入衛萊後就變得更複雜了,考慮到老媽要準備與魏文軍結婚,不能一直牽扯在其中,我還是決定退一步。
衛萊眸光定了定後點頭:「好,我會讓表姐向你母親道歉。」
話到此也沒什麼可繼續的了,轉過身準備回病房,卻對上一雙戲謔的眼。
肖東會來醫院看望本在常理之內,可顯然被他撞見了我跟衛萊對峙的一幕,而且還聽到了內容,才會是現在這副打從進病房起就一直眸光複雜看著我的神態。
我忍不住打破沉靜:「你是來看望我的還是來研究我的?」
肖東笑了下說:「當然是來看望了,順便研究下你這心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掀了掀眉毛,岔開話題:「看望人都不拎東西的嗎?」
「你當你是坐月子呢,還拎東西?萬一有個啥,拎來的東西還給你添堵呢。」
「你個烏鴉嘴,我什麼事都沒有。」
肖東失笑,眸光一轉落在旁邊一張空床上,冷不丁地問:「這兩天都他在陪你?」
知道他在問什麼,坦然否定:「不是,是我媽晚上陪的我。」
他聳了聳肩,目光迴轉到我身上落定,「你不打算跟我說說這次事件的具體情況嗎,怎麼又跟那衛萊牽扯上了?」
電話中請假時只說身子不適,可能要住院一周,並沒說及具體原因。故而此時肖東會有此一問,而他剛才聽了我跟衛萊談話的大概,怕也能猜到什麼了,無意義再隱瞞。
於是把從美容店偷竊案開始的經過都給他說了一遍,他聽完後直接冷笑出聲:「小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仁慈了?那女人隨便幾句賣可憐的話,你就撤銷起訴的念頭了?那你母親所受的不白之冤,和名聲被毀,就這麼一筆帶過算了?難怪當年你要輸給那女人的,論起手段和心機,你差的不是一截。」
「當年我不是輸給她!」我被肖東數落的臉一陣紅一陣青的。
「你能否認心底對她不介懷?」
這個當然不能否人,對衛萊的介懷一直都有,可當年我是因為父親的死、周媽媽的拒絕等一些事都絞在一起,才會低頭向命運認輸。
肖東拉過椅子坐下,「現在來分析你的心態,你打算這事就此算了是因為涉及到了衛萊,因為這次你們都在同一個事件里受到意外的傷害,不管這意外是無意還是刻意的,你都不想與她有過多牽扯,這是出於你的一個防衛心理。然後呢,你跟周瑜借著這次事件重新在一起?你們之間曾經致使離婚的那個根結,解除了嗎?還是你就想這麼得過且過?」
這就是肖東。抽絲剝繭般地把問題擺出來,分析透,卻不是為了表面的目標,更深的藏在最後,亮出來時使對方毫無防備。
我即使熟知他的套路,可還是被那最後一句給刺到了。
得過且過,說得不正是現在的我嗎?
肖東說:你首先得認清自己的本意。
可是我沒法像他這樣理智地來分析身邊的每一件事,在有事發生時只能全憑直覺去判斷。他大抵的意思我明白,無非是警告我莫要再重蹈覆轍,作繭自縛。我也一直在警醒自己,所以一次次地在周瑜意圖明顯地靠近後還堅持著底線,不讓那距離縮為零。
或者換個角度說,我和周瑜之間還隔著一道界線,一條鴻溝,剪不斷也跨不過去。
肖東在臨走時問我想不想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問他怎麼個置之死地而後生法,他說:你等著便可。
之後肖東每天都來,法院如果不忙的話,他的時間還是能自由支配的。像是算好了一般,總在周瑜早上趕過來查探我情況去上班後,他就踩著點來了。
當然不可能避得開老媽,接連三天後以肖東的圓滑世故,自是與老媽什麼都能聊了。
等他走了老媽便問我了:「你這上司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我回說沒那事,老媽就問怎麼這領導天天都來看我,想了想,找了個比較中肯的回覆——他比較閒。
老媽半信半疑,又觀察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時候便跟我琢磨起來:「小如,你媽我雖然思想跟不上你們年輕人,但看人的眼光還是準的。你這上司瞧你的眼神可不像你說的沒那回事的樣子,否則人家一個檢察官憑什麼三天兩頭跑來看望自己的一個下屬,就算是你學長對你格外照顧些,但這個度我看得分明,是跨過去了。」
「媽,你想多了。」我依舊如此說。
老媽搖了搖頭,複雜地看著我道:「這事還得看你怎麼想,小瑜雖然對你如此細緻,也確實掏心掏肺,但他那家裡頭的事始終橫隔在你倆頭上;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媽也不想再逼你了,只要你想好是不是要過那日子;可如果你覺得沒可能跟他再過,那何必把人家一直吊著呢,早斷早了,放了他也放了你。」
聽到最末處不由怔住,現在我這樣是在吊著周瑜不放嗎?既綁住了他,也綁住了自己?
老媽看我這般嘆了氣道:「你是我閨女,我自是站你角度去想事,想你早日解開心結。可平心而論,小瑜這孩子也算是看著長大的,就算有小主意也壞不到哪去,主要是他家裡人。現在他既沒娃又單身,人又長得好看,若不是吊在你這還愁找不到媳婦?反過來看你,28歲的離婚婦女,大著肚子,馬上娃落地了就是個單身媽媽,哪怕你這皮相還不錯,想再婚找個不錯的,一個字——難。」
老媽這話說得很刺耳,可也很現實。這本身就是社會形態。
我略賭氣地回說:「我不找人了,也不想再結婚了。」
老媽輕哼了聲:「就一直這麼單著?你現在嘴上硬,等以後你肚子裡的那個生出來了,就知道一個人過日子是什麼滋味,不說別的,外邊人的冷眼就夠你這性子彆扭的,還別說有時病了身邊沒個人端茶遞水的淒涼感了。」
我心有觸動,抬起眸凝看老媽,她這是在拿自己做例子嗎?當年她跟老爸離婚後,就是這麼過來的?我記得那時一直住校,即便周末也不太想回去,一次兩次還找藉口,後來就直接不回了。現在想來似乎那時候的自己很不懂事,也從沒想過老媽一個人的艱辛。
老媽揣摩出了我的心思,立即道:「你別往我身上來聯想,現在是在說你的事。媽只是給你提個醒,單親家庭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容易。所以希望你還是為將來打算,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你這孩子打算,萬一,我也是說萬一等你生下後,小瑜那邊知道了這孩子要來跟你搶呢,你是給還是不給?」
我心頭沉了沉,堅定而道:「孩子的事我跟他談過了,他不跟我搶撫養權。」
「他不搶,不代表他父母不來搶。小肖還跟我說到過你們一同學鬧離婚的事呢,不就是男方父母強勢想要孩子打官司的嘛,最後還贏了。」
我滿頭黑線,這肖東是什麼時候把吳覓跟衛萊的那起離婚案告訴老媽的?
看老媽就像被洗腦了般,我怎麼有種被這隻狐狸設套拉進深坑的感覺?
不想再繼續這話題了:「好了媽,我困了,咱不聊了吧。」
「困了就睡吧。」
可等到躺下後,老媽突然又道:「當斷則斷,不能跟人家好了就別拖著不放。沒有更好的選擇,不妨嘗試和你的學長小肖試試看吧,也好斷了人家的念。」
心思很奇怪,居然在琢磨老媽話中兩個「人家」的代指,前一個應該是指周瑜,後一個,似乎一語雙關,可以想成是周瑜,也可以想成是肖東。
沉入夢中前想的是,老媽什麼時候講話如此深奧了?
在醫院保胎了一周,除了頭三天提心弔膽外,後面每次檢測都一切正常。醫生也說可以出院了,只是叮囑我不能再大意了,懷孕見紅是非常不好的事。
入院那天是周末,一周過後出院這天自然也是周末,周瑜是休假的。他一早便過來醫院,又去醫生那問清楚了要注意事項就開始為我辦理出院手續。
肖東來時他剛好不在,看見我穿戴整齊挑了眉問:「要出院了?」
我哼了一聲算作回答,心裡卻沒來由地一揪。肖東籌謀了幾日的暗涌,要正式搬上桌了,我身為主角卻應諾了旁觀,不知道等下會是什麼樣的場面。
周瑜辦完手續回來病房就是看見的這樣一副畫面:我靜坐在床沿上,肖東站在身邊較近的位置,與老媽歡悅輕鬆地閒聊著。
即使不轉眸去看,也能想到這時周瑜必然眉宇蹙起。
周瑜走進門,淡聲問:「肖檢察官怎麼過來了?」
肖東卻故作訝異:「周所也在?哦,我倒是忘了今天是周末,周所休假的,前幾天每天過來剛好與周所上班時間不巧,總也沒碰上。」
我看見周瑜眼角抽了抽,黑眸斂轉向我:「他每天都過來?」
肖東也看我,「小如,怎麼你沒和他提嗎?」
我有些無力,這兩個男人的戰爭又開始了,然後還牽連到我。
肖東先笑了,卻把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沒事,知道你為難,那就我來說吧。」視線移轉向周瑜:「周所,今兒乘著阿姨也在,就別讓小如為難了,我們把話說清楚吧。」
周瑜依舊看著我,口中卻問:「要說什麼?」
我垂了眸,聽見肖東道:「小如已經答應跟我交往了,阿姨也同意,所以請周所以後稍微避嫌一下。當然,小如現在懷的是你的孩子,你有權探視跟孩子有關的一切,今後小如把寶寶生下來了,你同樣有探視權。」
內心裡的波瀾不能說風起雲動,但還是會忐忑。不知道周瑜接下來的反應是什麼,暴跳如雷?沉痛難過?而且我真不知道肖東何時說動了老媽也配合他,這時候本該老媽繃不住的時候居然也淡定地坐在那,任由事態發展。
匆匆抬眸一瞥,卻不由怔愣。
周瑜臉上既沒有怒意,也沒有痛色,就是一片平靜。
平靜地就像是聽肖東說了一個故事,而故事的主題與他無關,一樣的閒淡。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他,可這一刻卻有些捉摸不定他在想什麼。
肖東見他不語還提醒了聲:「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