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兩條線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喝了一杯稍熱的開水後,人要舒服了許多,但還是決定下樓去藥店買些藥回來備用。

    拿了鑰匙與手機下樓,走進藥店就有店員來詢問我需要什麼藥,我問了成人感冒藥的區域就自行去選購了。差不多把該補的藥都拿齊了後,就準備去收銀台,忽聽見身後有個女孩很小聲地喚我:「姐姐,能幫一下忙嗎?」

    迴轉過身,看見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不到的小丫頭站在幾米開外處,目光正鎖著我,只是眼神里有著膽怯。微挑了下眉,既沒表現得太熱情,也不至於冷淡,只問:「什麼事?」

    小姑娘把手中的盒子比了比,「能幫我看看這個使用方法嗎?」

    我的視線掃過她手中的長盒,沒有看出來是什麼,於是走了過去。從她手上接過時就看見上面的「孕」字,頓然而悟,難怪這姑娘不去問店員呢,原來是難為情。

    我大概看了下盒子上的使用說明,給她小聲解釋:「你看這裡,如果測出來是一條線就代表沒有,如果測出來是兩條線就代表可能有了。」

    卻聽她道:「其實我已經買了兩個了,一個是兩條線,一個是一條線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有沒有。」不禁愣了愣,合著這丫頭自個懂的啊,那還跑來問我?我又沒這方面的經驗。

    再開口多了敷衍之心:「那你再買個測一下,有時候可能不准吧。」

    她突然像是得到了認可般笑了,「嗯,我也是這麼想的,謝謝你,姐姐。」

    我微微怔忡,下意識地問了句:「你今年多大了?」

    頓時她的笑容僵了僵,彆扭地避開我的目光說:「二十了。」

    不說閱人無數,但看透個小丫頭還是能的,很明顯她在撒謊,不過我也沒必要去揭穿她。把那盒子還給了她,便想去結帳,卻被她給拉住,「姐姐,如果……如果有了後,做那個人流會痛嗎?」年輕的臉上有著忐忑與不安,眼神殷切地看著我。

    關於懷孕我曾涉及過的層面,只有衛萊那邊。而她的事又是我最不想要去關注的,所以眼前這個女孩來問我,怕是找錯人了,我提供不了這方面的「經驗」給她。

    正要開口婉拒她的提問,卻聽她兀自焦慮而道:「聽人說那無痛人流其實也很痛,我好害怕,原本我都不知道可能有了,是閨蜜問我怎麼一直沒買衛生巾才發現自己有兩個月沒來例假了,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該找那個讓你懷孕的人一起承擔這件事,而不是獨自一人在這害怕。以後莫要做傷害自己的事,一時行樂,極有可能後悔終生,女孩務必得有自我防範意識。」

    我是本著一名律師的職責,對懵懂的女孩給以勸解與警告。偷嘗禁果時是一時之歡,但落下的隱患卻有可能讓她抱憾終生。身邊就已經有這樣的例子了,即便我不喜歡衛萊,但她從過去到現在的遭遇確實讓人唏噓。

    小姑娘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抓著盒子就往收銀台去了,竟是不敢再看我。

    我笑了笑,還太嫩,沒經歷過社會的洗禮呢。正也要抬步過去,突的腦中晃神而過,我渾身一震,努力去想上一次例假來是什麼時候?竟翻遍腦中各處都記不起來上個月幾號來的。上個月便是年前,那會兒我在忙著應付周念一家三口,法院這邊則牽扯著那起離婚案。

    細思過後,我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走向剛才女孩過來的位置,目光掃略而過找到了同樣粉紅色的盒子。結帳時女孩已經不在了,收銀員掃描到那盒子時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自不可能像個小女孩似的臉皮薄,眉色未動不說,反而直視過去。

    收銀員訕訕地收了目光,報了價目給我。

    結完帳我走出藥店,一直回走到公寓樓內才發覺自己後脊發涼,背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走進洗手間時還有彷徨,等到出來時心裡頭就空了。

    扔在洗手間垃圾桶里的那根驗孕棒上,是兩條線……

    我坐進沙發里把頭靠在椅背,鈍鈍地想——這不是諷刺嗎?處在婚姻關係里時孩子沒有來,這婚姻關係結束了,卻來了。

    離婚時我甚至還慶幸,至少跟周瑜沒有孩子,沒那許多牽連,也沒後來的顧慮。

    可是現在,要怎麼弄?

    我揉了揉眉心,老天爺真的給我開了一個大玩笑,也可以說命運太會捉弄人。越不想與那人有牽扯,可牽扯偏偏就越往你身邊鑽。

    緩緩起身,目光又緩緩落於肚腹處,這裡頭現在有著一個小生命。

    該,何去何從?

    生活還在繼續,不會因為發生了某個變化而停止。但是會對我造成影響,工作時沒法集中注意,聽見同事談到孩子時會忍不住傾耳去細聽,就連肖東請大家喝咖啡我也推辭了自己的那份。肖東眸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低頭避開了。

    但過了兩天,肖東還是找了個機會來問我要答案了。

    空間靜默中我坐在肖東的對面,他見我遲遲沒有開口便不由笑問:「是還沒想好嗎?要不要再給你時間考慮?不過小如,這件事真的有這麼難嗎?為什麼不先嘗試下跟我相處呢?當然,我說得相處不是咱們現在這般領導與下級或者同事關係的這種,而是戀人那般的。咱們可以省掉相識、相知那些步驟,不妨先從看一場電影開始?」

    肖東的說話技巧自不用說,他是循循善誘式的,不會讓人感覺到逼迫,卻其實在往他的目標靠近。當你點頭同意了第一步,那便是走進了他畫好的圈子,之後也必然被他說服。

    但是,我終於抬起眸正視他時對他搖了搖頭:「肖東,我做不到。」

    他微怔了下,明白我是出口拒絕了,「能告訴我原因嗎?」

    直接原因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公布,但是心裡頭的一點想法是可以說的:「那天回去後我有認真考慮過的,確實你的提議於現在的我可能會有幫助,但是我仔細想過後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適。因為同在職場可能是比較熟悉對方,可一旦與家庭關係扯在一起,恐怕很難理智。而我們又是身處法院,容不得有半點私人情緒的職位。」

    肖東覺得好笑:「你是對我的專業水平質疑嗎?認為我會因為與你發展成戀人或夫妻關係後徇私?」我沒否認,凝著他的眼睛問:「只要是人,就必有情感,你能保證在今後永遠都能保持理智,不被工作、家庭等私人情緒所影響嗎?」

    這回肖東沒有急著回應我,眸中露出深思,他有在考慮我的問題。

    隔了片刻他才道:「今後的事我現在沒法給你保證,如果擔保發誓了也是對今後不負責,我只能說儘可能的不將感情與家庭帶到工作中去。」

    我輕搖了下頭,「肖東,這些誰都不能保證的。我認為咱們之間還是保持現在這樣的同事與朋友關係最好,否則日後有摩擦便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反而引發矛盾。甚至再往後想,若我們處得不好要分開,那是不是連帶著工作也受影響,每天面對著不尷尬嗎?」

    肖東默沉著看我,嘴角的弧度一直都在那,瞧不出他的喜怒,卻讓我感覺到那氣場的逼人。不過我沒有避開那視線,於他需要坦然,在他驟然而笑時我噎在嗓子眼的一口氣鬆了。

    共事這麼久,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他被我說服了。

    只見他故作挫敗的撐著頭道:「唉,第一次跟人表白居然就被拒了,而且都還沒在一起呢,你就拿分開後的例子來懟我,賈如,也是敗給你了。」

    我訕然而笑:「這不是跟你學的,對事不對人。」

    他佯怒地瞪眼:「我有教你這些嗎?而且還是用在我身上!」

    「沒教,是我悟性高。」

    「得了吧你,還敢在我面前得瑟。」肖東吐槽,對我貌似很嫌棄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出去吧,看見你都鬧心。」

    我失笑著起身。

    明白肖東是在借著嘻鬧而化解尷尬,被我拒絕了他多少都會感到沒面子和挫敗的。其實講心裡話,我在他提議的那天撞見周瑜後,就真有此念的,否則不會給周瑜提起。

    主要是別人沒那個威力能震懾住周瑜,但凡我胡亂說個人到他那邊都不是什麼事,分分鐘就把人給滅了,好比我的第一任名義上的前夫陳歡。那次被他教訓之後,我便再沒見過陳歡了,當然我也不是懷念過往啊。

    而對肖東,周瑜打從再遇我後就有著敵意,這是動物本能地對危機意識的防範。他覺得肖東與我的關係不簡單,哪怕明知我對肖東沒什麼,他都還一直防著。

    所以那晚在我把肖東的提議提出來時,周瑜隱忍的情緒克制不住了,也因此可能導致了後面的車禍。我仔細分析過,這裡頭我有賭氣的成份,也有想要徹底了斷的心念。

    肖東說得沒錯,只有重新開始了,才可能把過去放下。而這個重新開始,不可能是跟周瑜,我跟他沒有重頭來過的資格。

    而這念在我查出有孕後就消了,如果說之前我或許還能因著肖東對我的情誼而下此決定,但在這之後我不能了。這裡頭不再只是單單涉及到我跟他,還會牽扯出許多其它的因素。

    就好比肖東給我提議,是出於兩個原因:一是我跟他共事,不會產生公事上的摩擦與矛盾,彼此也信任熟悉;二是他父母目前退休教師,想要儘快抱孫子。

    前者我跟他確實能溝通,但後者,顯然是不可能了。另外有了孩子與沒孩子是兩回事,肖東再大度也不可能不介意我生的是別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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