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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如意算盤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隔日衛萊就又來法院了,似乎聽了肖東的建議還帶著一名律師。

    案件不是由我負責,但在過道里我與衛萊有過照面。她看見我時眼神驚異,似乎並不知我是在法院工作的,轉而面色倉惶地低了頭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淡淡地牽了下嘴角,走進了辦公室。

    然,之後工作進度很慢,直到玲玲回來,我抬起了頭。

    不用我開口,玲玲先主動過來跟我道說了:「賈律師,我跟你說啊,今天那離婚案的女方來了,是我接待的。她的談吐啊氣質啊都很好,人也長得漂亮,也不知道那男方心裡咋想的,這樣的老婆居然還能不要。」

    玲玲本就是站女方這邊的,加上平日裡言情小說看多了。我就忽略了她的話,直接詢問:「女方來我們法院提了什麼訴求?」

    「還不是為了爭取孩子撫養權,作為孩子的母親,不想與自己兒子分開是人之常情。且從親情與道義上來講,孩子沒法缺失母愛的。」

    「如此簡單?沒有提出別的訴求嗎?」

    玲玲想了想,搖頭說:「沒有了,她過來的目的很純粹,就是想要孩子的撫養權,且提出男方必須支付孩子成年以前的贍養費。」

    我手上一頓,原來關鍵在這。

    在吳覓一方提出苛刻條件後,她打算退而求其次,將重心放在贍養費上面了嗎?

    說白了其實還是為錢。

    今天肖東有事外出不在法院,下班時我趕了份報告晚了些,離開法院時已經是最後一個。剛走進停車場就聽見身後傳來輕喚:「賈如。」

    我心中一緊,緩緩回身。

    忽然覺得肖東失算了,既然這起案件交到我們法院來公審,就算他再怎麼杜絕也不可能杜絕得了我與某些人的碰面。

    比如,衛萊。

    對著衛萊我連扯動嘴角微笑一下都不屑,眼神在瞬間就變冷酷了。她與那天在墓地時一般,仍然穿了一身白色長裙打底,外套一件米色羊毛大衣。

    「我們可以聊聊嗎?」她對我如是要求。

    聊什麼?你的婚姻?跟我沒半點關係。

    我直接拒絕:「沒什麼可聊的。」轉身便要走向停車處,但聽她追上來,語氣急切:「賈如,我們聊聊,不會耽誤你太久時間的。」

    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面無表情地道:「五分鐘,就在這說。」

    衛萊:「你是法院的律師是嗎?能告訴我能得到孩子撫養權的勝算大嗎?」

    「我們法院不會對外做任何不確定的答覆,孩子的撫養問題本身是你們夫妻雙方協商的,協商不成才交由我們法院判決,會從經濟條件、生活環境、身體狀況等多方面考慮。」

    衛萊聽我說完臉色就變成了慘白,然後閉緊了唇不再吭聲。

    我自是沒道理在這看她發呆,既然「五分鐘」時間都不用那便走人。在我啟動車子時余光中的那道身影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可等我把車開出來她突然跑到了車頭前。

    一腳剎車,被慣性帶得人往前沖。

    衛萊見我停了車,繞過車頭跑到車窗邊,待我蹙著眉搖下車窗後她一臉忐忑不安地問:「賈如,你能不能讓阿瑜去勸一下吳覓?」

    我透過車窗冷冷地抬頭盯著她,許是被我看得彆扭,她避開視線低聲說:「吳覓現在鐵了心要奪走孩子,只有阿瑜能勸得動他了。我找過阿瑜幫忙,但他……」

    「五分鐘時間到了,」我截斷了她,「麻煩你讓開。」

    衛萊怔了一下,又不肯就此放棄:「你聽我說完再走好不好?除了這件事,我其實還想和你聊聊賈老師的事,賈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

    她沒有發現我眼中的冷意加深了,在她提及我父親的時候。

    我移轉目光向前方,開口時語氣冷冽:「衛萊,這世上誰都有資格,唯獨你沒資格喊我爸是賈老師。你可以儘管站在車邊不走,試試我會不會一腳油門踩下去。」

    衛萊退開了。

    我驅車離開法院,心頭一片蕭冷。

    回到公寓時已經天又黑了,這兩天感覺挺累的,工作壓力是不太大,主要心累。

    以為回到家中起碼會有熱飯菜等著我,可進門就一片漆黑,冷冷清清,明顯周瑜也還沒回來。開了燈後,我翻出手機,並沒有任何未接來電與簡訊。

    遲疑了下,撥號過去,響了有十幾聲才被接起,周瑜聲音穿透過來時明顯周旁哄鬧:「餵?賈小如?今晚我要晚點回來,覓子這邊有點事,你別等我了。」

    又是為了吳覓!

    原本心裡就存了氣,再聽到手機里傳來的聒噪,和周瑜一聲招呼都不打的行為,我頓然間就惱了:「吳覓又有什麼事?喝酒撒酒瘋了?你是陪酒的還是專門替人擦屁股的?」

    可我一通質問並沒得到周瑜的回覆,他的手機似乎被人搶走了,緊接著聽見錢小寶的大嗓門傳來:「老大,今晚我們陪覓子不醉無歸,天涯何處無芳草,哪還找不到女人啊。」

    我氣得差點把手機摔出去,什麼烏煙瘴氣!

    掛斷電話後我想想氣不過,給周瑜發了條信息:十點之前不回來就不用回來了。

    但轉身看了看他這屋子那高科技的門,連反鎖都不能。

    昨晚煮的泡麵吃的,今晚又沒興致做飯,還是煮泡麵。吃到一半時覺得很沒意思,空空蕩蕩的房子就我一個人獨坐在內,周瑜忙公事我或還能體諒,但忙的是那檔子爛事。

    把餘下的面都給倒了,洗完澡出來看了眼手機,上面依舊沒訊息也沒來電。

    不做無意義的事,我在臨睡前給周瑜又發了一條簡訊:明天我會搬回自己公寓。

    同樣的夜半,某人悄悄地回來了。在房門被推開的一瞬我就醒了,他躡手躡腳地來了趟床邊,又悄步走開去了浴室。

    周瑜再回來時已一身暖意,他悄聲在我身邊躺下,又悄悄地把手掌爬到了我的腰上,等了一會發覺我沒「醒」,這才肆無忌憚地貼上來將我緊緊摟住。

    他睡覺時喜歡摟著我已經成習慣了,我裝睡著,一直都沒有睜開眼。

    或許是他的懷抱總歸是暖融的,而那有力的心跳規律地跳躍著,我還是朦朧睡去了。

    醒來時身邊已經空了,伸手一摸,是涼的,明顯人走了一會。

    拿過手機翻查了一遍,沒有任何回信。

    嘴角牽起一抹諷涼的弧度,連我會搬走都不在意了嗎?

    捏了捏眉心,有點頭疼啊。一段婚姻的破碎通常都是從男人晚歸開始的,我得想想有什麼招把他的魂給招回來才行。

    然而就在我邊想著招邊拉開門走出臥室時,突然見有道身影從眼前晃過,眨了下眼,以為是幻覺,卻見那人到桌前放下盤子後回頭吩咐:「漱洗了沒?要是還沒就快去,洗完出來吃早飯。」我沒作聲退回了臥室,心情起伏不定,意外他居然還在家裡。

    等我漱洗好再走出去時,周瑜已經坐在桌前等著了。

    默聲走過去,發現桌上盤中竟不是以為的荷包蛋,而是已經切成小塊的牛排,旁邊還配了些蔬果。我不由挑眉,他一大早的腦子抽了什麼瘋,怎麼會煎牛排當早飯?

    「嘗嘗看,我煎的是七分熟。」

    牛肉一入嘴我就吃出了紅酒味,如果不是他在煎的時候淋了紅酒,就是用紅酒把牛排泡過。當紅酒遇見牛肉,可能是老天安排的奇遇,契合得讓人讚嘆。

    不得不說,他這牛排煎的火候不錯。

    隨口問了句:「怎麼想到大早上要煎牛排的?」

    周瑜說:「這你就不懂了吧,早飯要吃好,人老外早上吃得都是麵包、吐絲、燻肉,身體才強壯。你要覺得好吃,以後我天天給你煎。或者你喜歡吃蝦,咱們回頭去買一些阿根廷大紅蝦回來,我給你牛排與蝦換著檔吃,偶爾荷包蛋清清口。」

    我看著他不語。

    即使他面上神色從容不迫,也瞞不過我的眼睛。以往我們的早晨模式是誰早起誰做早餐,若來不及就各自在外頭買了解決,並不強求雙方一定得坐下來吃。現在他在那規劃著名今後我每天早餐的食譜,不是他在異想天開的說大話,就是——他慌了。

    所以原本該一早上班沒影的人還坐在桌旁跟我談著早飯論,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他看見了我昨晚給他發的簡訊,怕我當真一怒之下搬東西走人呢?

    周瑜被我看得不自在了:「怎麼不吃了?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低下頭叉起餘下的牛肉送進嘴裡,確實美味不可辜負,別的事吃完了再說。

    等我吃完那塊牛排,開始吃搭配的聖女果時,聽見周瑜在旁問:「你一會是不是去上班了?車子今天還有別的用處嗎?」

    我抬起頭:「你要用車?」

    「嗯,你要是不用車就我開車送你到法院,然後你下班時我再來接你。」

    念頭一轉就明白他用意了,我不禁笑了,臉上含了微諷,「周公瑾,你這樣治標不治本。」

    明顯那雙眸子閃了一下,隨即假裝聽不懂地詢問:「你在說什麼呀?」

    我看著他,不答反問:「今天所里有什麼非你去解決不可的事嗎?」

    他搖搖頭,「最近所里都是閒雜事,不過問你拿車是可能要走鄉下訪,去社區宣傳一些年前安全防護知識。」

    「這活動必須你到場?」

    「也不是,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做。」

    我點點頭:「那行,你騰出半天時間來,我也給單位請半天假。」

    「要幹嘛?」看出了他的惴惴,我故意說:「搬家。」

    他一聽臉色立即跨了,急急來抓我桌上的手說話:「賈小如,別啊。昨晚是我犯渾,前一條簡訊沒看見,後面那條看見時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所以你一大早的煎牛排,其實是在候著我是嗎?怕我乘你上班時偷偷搬走,連車也找了藉口開走?」

    周瑜的表情顯然是如此認為的,也如此盤算的。

    我見狀失笑:「放心,當初搬過來時是你親自動的手,要搬走自然也得你來。而且,就算沒了車,打通電話喊個朋友來幫忙,這個人緣我還是有的。」

    他眉毛一皺,「找肖東?」

    我冷懟了回去:「我不是只有肖東一個朋友。」

    他訕訕地轉開了視線,摸出手機。

    聽他交代完所里的事後,我也給玲玲打了個電話,讓她代我請半天假。是故意不當著他面打給肖東的,免得他聽見了又小心眼。

    桌上的空盤也不急著收,我手指在桌面敲了兩下便進入正題:「說吧,你打算管他們的事管到什麼時候?離完婚?法庭審判結果出來?還是後續糾纏更長時間?」

    周瑜面露為難:「不是我想管這檔子事,可覓子是我兄弟,我不能置他於不顧。」

    「那衛萊呢?」

    他僵了一僵,有點彆扭:「她確實也有找過我,想我幫她勸覓子把孩子撫養權給她。可現在孩子這事覓子父母的態度很強硬,我昨兒才得知提出訴訟的其實是他父母。」

    我挑起眉,原來事件背後還有這一層。

    不過這與我要跟他談的事無關,我只想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我問:「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之前校園霸凌案跟車禍案,他哪一次不是霸氣凌人,火爆脾氣都不知道朝我發了多少回。這次不過就是吳覓撒酒瘋,他都搞不定。

    周瑜自是不承認:「我哪有啊,反正……反正今晚不管誰找我,我都不出去了。」

    我搖頭,「剛我說什麼來著了,治標不治本。你今天晚上不出去,明天呢,後天呢?然後,今天找的不是喝醉的藉口,是別的事,比如跟誰打架受傷了,你去還是不去?」

    「這……應該要過去看一下的吧。」周瑜察言觀色著在看我。

    但我此時臉上不見喜怒,他無從辯駁,只得小聲詢問:「打個電話了解下情況可以嗎?」

    「周公瑾,你不需要把姿態放得如此的低。」

    某人聞言立即面露委屈:「媳婦都說要搬走了,我能不把姿態放低嗎?」

    深知這人是無賴,能利用一切對他有利的條件,我也不上他的當,繼續道:「其實就是一道選擇題,兄弟、朋友、老婆,你選哪一個?」我姑且將衛萊定義為他的朋友。

    周瑜睜大了眼,一臉想當然:「那還用說,當然是選老婆啊。你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人,我再渾也不可能為了別人而不要你啊。」

    雖然他的答案入我心,但我認為這不過是他的本能應答。只能說在他心裡,三者的地位我是排在第一的,可現在我要他做的是一個割捨,可能會痛,但總有結束的時候。

    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肩背靠進椅子裡,「周公瑾,衛萊找過我。」

    知道道出這個事實他定會大驚失色,果然,他原本還算鎮定的神色倏然變了,眼神緊迫地盯著我問:「她找你做什麼?你們……吵了嗎?」

    失笑了下,「我是隨時會與人吵架的脾性嗎?」

    「可那天你看見她……」

    「那天是因為,」我頓了一秒,「老爸的居所不容她來侵擾。」

    事關老爸,我才會失去理智。平日裡,我還是個挺理智的人,當然,面對眼前這無賴,我的理智有時也會消失。

    周瑜問:「她是什麼時候找你的?在哪找的你?」似乎又覺不對,想不通地自言自語:「不對啊,她一沒有你電話,二不知道我這地址,她還能在哪找到你?」

    「法院。」我淡淡丟出兩字。

    他驚惶抬頭,「她去法院了?什麼時候?」

    「昨天。既然吳覓那方會去法院提出訴訟,她作為當事人自然也會找律師來法院了。她看見了我,然後在法院的停車場等著我下班。」

    「難怪你昨晚會對我生這麼大氣。」他倒是腦子轉得快,立即get到點了。

    我也不否認,本身衛萊的出現就對我心情造成了波動。

    周瑜又問:「她找你說了什麼嗎?」

    「讓我傳話給你,幫她勸吳覓把孩子撫養權給她。」

    「這事我都給她說了我管不著也沒功夫管,怎麼還來找你了?」他脫口而出的話讓我心中一動,他其實並沒在幫衛萊?

    周瑜見我不語又來追問:「她還跟你說別的沒有?」

    我輕哼了聲,「原諒我沒那麼多時間去應付她。」

    周瑜察覺到我的態度變化,從椅子裡起身到我跟前半蹲而下,與我平視了才開口:「賈小如,她一直想找機會給你解釋當年那件事,如果你不想聽她說,那麼聽我說好嗎?」

    不等我開口,他已經強行拉住了我的手又繼續道:「我知道你心裡頭最在意的人是她,在四年前那場車禍之後,她就成了你心頭的那根刺,拔不得,因為扎得實在太深了。可是我們不嘗試一次,誰知道會不會就痊癒了呢?」

    這時周瑜眼神誠摯,語氣真切,他沒有再說別人離婚的事,他想要拔掉我心頭的刺。

    有那麼一瞬我動搖了,心裡有個聲音在說:聽聽又如何?是非黑白總有定論的。

    就在我打算一咬牙就點頭了的時候,門上突然傳來動靜,我們兩人同時下意識地扭轉回頭,看見周亮背著包瀟灑走進來。

    他似乎沒想到我們會在家,腳下一頓了便陰陽怪氣地嚷了起來:「這是什麼節奏?求婚?跪地求饒?老三,如果是,你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我有種無力感,對周亮的突然冒出,也對剛剛拿起的決定被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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