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不平靜的平安夜(上)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想起我還沒洗掉泡沫的臉,哀嚎了聲要跑回洗手間,可手機卻又響了。
這次我看得仔細,是「周公瑾」三字在那明晃晃地閃,至於什麼時候把他的名字給署上去的我沒有印象,怕是他乘我睡著時偷偷弄的。
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一字一句地警告:「周公瑾,你最好有個理由說服我——現在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電話來騷擾我。」
「媳婦,」周瑜在那頭低喚了聲,然後說:「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媽剛打電話給我讓咱今晚回去。」
心裡頭仿佛有塊重石砸了進來,我拿下手機翻看日曆,果然今天是12月23日。
目光怔忡間,有疊影碎片在腦中閃過,輕應了聲:「知道了。」
「賈小如,等我下班回來和你一塊回去。」
「嗯。」
結束通話後,我走到沙發前坐進去,沒再起身。
周瑜回來時我正獨坐在沙發里發呆,聽見門上傳來動靜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他進門便掃了眼我,蹙起了眉問:「你臉上白乎乎的一塊一塊是什麼?」
這時我才想起自己洗臉時被電話打斷,後來就把這事給忘了,而臉上的洗面奶泡沫也已經幹掉了。當著他的面我還是很淡定地起身,「一種韓國新款面膜。」
進到洗手間照鏡子,確實慘不忍睹,白泡沫都沾在了臉上。我快速沖洗乾淨臉再看鏡子,發現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一片,拿出化妝箱簡單勾勒了幾筆,又給臉頰抹了胭脂,這才看著氣色還行。
回到老媽那,因為知道我們要回來,門是開著的。進門就見方桌上擺了魚、肉等菜,卻不見老媽蹤影。我一邊換著鞋一邊揚喚了聲:「媽?」
過了一會見老媽從那間屋子裡走了出來,看見我們沒像以往一樣熱情,只語氣平靜地招呼:「回來了啊,去洗手準備吃晚飯吧。」
等一家人坐進方桌前開飯時,似乎誰都沒有開口的興致,就連平時話既多又喜歡哄老媽開心的周瑜也比較沉默,只悶頭扒飯,菜都少夾。
我拿筷子挑著碗裡的米粒,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居然這時候還沒胃口,怕是餓狠了胃也憋屈地抗議了。突然老媽在對面發話了:「你在那小雞挑米麼?還不快吃,吃完我有事要說。」
周瑜看了看我,伸手過來把我的飯給倒進了他碗裡,然後笑道:「賈小如下午吃了零食,怕是吃不下,還是我給代勞解決了吧。」
老媽輕哼了聲,卻也難得地沒再囉嗦。
周瑜吃得快,呼啦呼啦扒兩下就碗見底了,而老媽差不多時也放下了筷子。
「今天叫你們回來是有個事要和你倆說,原本明天這個日子在家裡沒人提,但你們今年結婚了,我想了想覺得你們該一起去給你爸掃一下墓了。」
心就像是被重拳砸中了般,鈍鈍地疼。
明天是12月24日,平安夜,老爸的忌日。
然而,在我們家裡,自老爸那年離開後就從沒過過忌日,只過生辰。可能老媽會一個人偷偷去掃墓,但沒有一次叫上我。
那個墓園,我只在老爸那年離開後去過一次。
周瑜應下了,今晚就住老媽這邊。
回了房間後我問他明天所里有事要忙不,他說也沒什麼可忙的,去了也就是所里坐著。等明早打電話過去招呼一聲就行,本身他也可以調休的。
我沒意見,洗過澡後就躺下了。但可能是睡到中午才起來,這會兒才九點不到,一點困意都沒有。周瑜去外面洗澡,過了很久都沒見進來,我走去拉開門縫,聽不見外面有一絲動靜。忽而隔壁的房門被打開,周瑜走入視線內,也看見臥房門口的我。
「你躲這偷聽啥啊?」
「我哪偷聽了?我是要出來倒水喝。」
自個家裡,我用得著偷聽嗎?要聽也是光明正大地聽。一邊倒著水,一邊悶悶地想。
再回房時見周瑜靠在床頭在看手機,我走過去假裝不經意地問了句:「老媽跟你說什麼了?」他放下手機,「還在想你能忍到什麼時候才來問呢。」
我挑起眉,等著他下文。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交代我明早要什麼時候起,該拿些什麼東西,又要注意哪幾點。」
「我媽不去?」我有些驚異。
他點點頭道:「看樣子是的,好像意思是讓咱倆自個過去。」
我默了聲沒再追問。
這夜,周瑜沒有放肆,只是摟著我安份地睡覺。他心裡頭明白,這個夜晚我沒有心情,也不適合。聽著他在耳邊呼吸均勻了,我才去拉開他纏在腰上的手。
情緒是焦躁的,還有些不安。我看了眼周瑜,見他睡得正熟便從床上起身,到客廳的櫥櫃翻找。忽然老媽的聲音從後傳來:「在找什麼?」
我被嚇了一跳,迴轉身見老媽站在老爸那間屋的門處,心頭咯噔了下,這是一晚上沒從裡面出來,還是也像我一樣睡不著又去跟老爸聊天了?
「沒找什麼,記得之前好像我買回來一瓶咖啡的,不知道擱哪了?」
老媽皺起眉頭不贊同地道:「大半夜的喝什麼咖啡,還睡不睡覺了。」
我默了下,輕聲說:「媽,我睡不著。」
老媽嘆了口氣,「咖啡在櫥櫃下面第二層。」
我翻出咖啡瓶找來杯子,泡了滿滿一杯。這咖啡是朋友從加拿大帶回來的,味道很醇正,不過我更喜歡這飄散了一屋子的咖啡香味。
煩躁時,喝一杯咖啡,能夠安撫情緒。
不過最近由於被某個人管著,很少碰它了。
「小如,媽知道你心裡不痛快。」
我端著咖啡的手頓了頓,「我沒有,媽你別亂想。」
「行了,我是你媽還能不知道你。當年我跟你爸分開了,你雖什麼也沒說,但是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後來你上到大學就更是一學期回來一趟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苦甜苦甜。
等嘴裡的味散了才開口:「媽?你當年真的不愛老爸了嗎?」
老媽聞言沒立即回我,而是從我手中端走咖啡也喝了一口,然後才緩緩道:「你當是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我們那年代談什麼愛不愛的。一家人能湊到一塊生活,有商有量,就是和和美美;如果意見分歧,常常吵架,湊不到一塊過了,便只好結束了。」
所以當初,老媽和老爸離婚是因為生活與現實。
「我是想,雖說之前有讓你跟小瑜去屋裡跟你爸磕過頭,也講了你們結婚的事,但這新婚的頭年,還是該去為你爸掃掃墓的。」
我沉吟片刻問了句:「你去嗎?」
「我就不去了。記住了,你爸的位置是在第二十九排十八號墓地。你把你爸那箱子也帶去吧,那些都是他的惦念之物,不過可別落了什麼,得給我一件不少地拿回來啊。」
又是一段沉寂的靜默,除了我偶爾淺抿一口咖啡外,就只剩輕吟的呼吸。
不知不覺間咖啡見底了,目光掠轉向身側,發現老媽頭歪在沙發里已經睡過去了。
很少這樣隔著近距離的,肆無忌憚地看自己的母親。老媽的衣服下擺上,有幾條在沙發上坐久了後留下的橫褶,與平日裡燙得一絲不苟的樣子有些格格不入。頭髮應該有染過色,一抹黑的發亮,深知老媽雖然是個嚴謹的人,但也不是食古不化。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媽始終都是一個人。哪怕她跟老爸在當年很早的時候離婚,哪怕她曾經有過第二春,但最終因為那場禍事沒有了後續。
我想在老媽的心中,青春期的我是難以溝通的,而成年後的我也是任性的。就好比之前與陳歡離婚,沒講一句道理,沒給一個解釋,又快速與周瑜結婚一樣。
沒有喊醒她,從房中拿來毛毯蓋上,又找出客廳空調的遙控開了熱氣。
沒多久室內就變暖了,以前我總說老媽這客廳的空調就是擺設,買回來幾乎沒用過。等她明早起來發現了,肯定又心疼電。
當我漱完口回房,儘量放輕手腳,可剛一躺到床上那原本不動的人就湊了上來,將我的腰緊緊攬住且在脖子裡嗅了嗅,然後低吟出聲:「你又喝咖啡了。」
……這人真是狗鼻子,這都能被他聞見。
「你怎麼醒了?」我顧左右而言他。
他說:「沒老婆抱著能睡著嗎?」
「切,也沒見你之前夜裡不抱著我就難以入眠的。」
他低笑了聲,把鼻子在我發上拱了拱,「賈小如,你在暗示我抱你嗎?」
我乖覺地終止這話題,故意假裝困意沉濃咕噥:「睡了,明早還要早起。」
「哼,你喝了一杯咖啡還能睡得著?」
我說:「等著瞧。」
可能對別人而言,一杯咖啡是興奮劑,能讓人一晚上都精神奕奕。但對我而言是放鬆神經,使焦躁的情緒平復下來,所以閉眼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早上是被周瑜給推醒的,聽見他說:「咱媽已經從咱房門口經過三趟了,腳步聲特大那種。」我揉了揉眼,感覺很疲憊,全身筋骨都酸的那種,但是,我說:「那就起吧。」
其實時間還早,等我走出門看牆上的鐘不過才六點剛過。
老媽面色平靜地喊我們吃早飯,盛在碗裡的是兩個甜水煮雞蛋,是舊時沿襲下來的老習慣了。周瑜和我默默吃完了,老媽問夠不夠,不夠鍋里還有。
我搖頭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