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你不累嗎?
2023-10-02 09:58:25 作者: 淺淺煙花漸迷離
「周瑜,李佑家的環境確實令人同情,但可以從別的途徑著手幫助。」
「你有什麼辦法?」
他終於不再情緒激動,而我也能將路上想的解決方案說出來。
「現在社會上像李佑家庭情況的有很多,畢竟高額的醫藥費對於普通或者困難家庭而言都是無法承受的,所以現在有很多人會採取眾籌的方式。」
周瑜面露微疑:「眾籌?」
他顯然不可能沒聽說過,只是在他的理念里從沒想到過這個可能,所以他緊接著又問:「那要怎麼操作?」
「將具體事情經過以軟文模式發布在各種平台上、朋友圈裡,另外也可以在學校里發動號召。」這是目前比較常見的幾種形態。
可周瑜沉吟了片刻後道:「李佑的自尊心很強,可能不太能接受這種形同乞討的方式吧。」
我冷聲駁斥:「是他的面子重要還是他母親的命重要?而且眾籌與乞討是有區別的,前者是集眾人之力應一時之難,將來再回報社會,後者則是不事勞動伸手討要。」
周瑜說不過我,便煩躁起來:「你不是他,哪裡能懂他的想法?換成是你怕也落不下這面子來。」我的眸光一沉,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如果是我,但凡有方法能夠讓自己最親的人活著,哪怕讓我把尊嚴踩在腳底下跟人下跪,我都會去做。」
周瑜意識到什麼,眸光閃了閃,上前一步想來拉我的手,不料我忽然把手背身在後,於是他的掌半頓在那,神色尷尬地解釋:「賈小如,我沒有那個意思。」
自嘲地笑了下,不予在這上面與他多爭執,回到主題上來:「李佑的母親需要這樣一筆款額來救命,就我兩次與他接觸來看,他哪怕牴觸最後也是會同意這麼做的。」
貧窮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卑微心。
李佑可能就是會徒生出這種情緒的人,所以當周瑜去遊說這件事後,我在窗外看見那孩子漲紅了臉眼神驚愕,但最後周瑜出來卻說他同意做眾籌,只是不能讓學校同學知道。
自卑讓他覺得這樣做,會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會受到別人異樣的眼光。可出於對母親的關心,他又不願放棄嘗試。
軟文方面原本周瑜想攬過去找人做,在我淺笑著問他是不是不信我的文字功底後,他訕訕地否定,沒有再堅持。但不過時隔三天,他就怒氣忡忡地殺到了我辦公室。
當時肖東正與我就一案例做著討論,周瑜闖進來便是看見我和肖東的頭湊在一起看著電腦屏幕,從他眼中看來尤為刺眼和曖昧。
是旁邊的小玲提醒了我,才抬頭發現周瑜站在門邊惡狠狠地盯著我。
肖東是只老狐狸,看了周瑜的臉色後就選擇明哲保身,交代了兩句便走回辦公室去了。我自不可能任由周瑜在工作區域鬧,旁邊還都是同事在張望呢。
只得硬著頭皮跟了周瑜出去,找了個偏靜的角落。
不等我開口周瑜已先質問出聲:「你為什麼把眾籌軟文發布在李佑的校園網上?如今他同學和老師全都知道了,還紛紛跑去了醫院。」
其實在他突然出現時我就猜到所為何事,所以這時也表現得比較雲淡風輕:「這不是好事?多一個人也多一分力量,能夠更快籌出他母親動手術的錢。」
「是我之前沒跟你講清楚嗎?李佑同意做眾籌活動,但不同意讓學校和同學知道。你為什麼要違背他的意願,將求助內容擅自發布出去?」
「我只選擇做對的事。」
「所以你就可以不顧他人意願了?賈小如,不是你認為對的事就一定是對的,你知不知道?我對李佑承諾過,當今天得知後的感覺就像……」他頓了頓,臉上神色無比嘲諷,「就像那天早晨接到所里電話說有人報案一孩子跳樓了,而那孩子的名字叫李佑時,那種被一棍子打在頭上的感覺。」
嘴裡湧出一絲苦澀,他在怪我!怪我沒讓他當初堅持正義,怪我讓他對李佑言而無信。
我儘量平靜了語氣問:「李佑現在是什麼反應?」
「他能有什麼反應?在他的老師和同學離開後就覺無地自容,鬧著要出院,小林勸不住就打電話找我說明情況。」
然後他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就跑來找我算帳了?
這個男人,但凡遇到跟我有關的事,就失去了他本該有的理性判斷力。說到底,不過是仗著我是他老婆,在我這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任性。
心裡頭打翻了五味雜瓶,混絞在一起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最後還是以淺淡的語氣說:「我還在上班,有什麼事等我下班再說吧。」
話落沒有等他有所反應,就邁步而行。本以為他多少都會像以往一樣胡攪蠻纏來拉我,沒料待我走出十多步也沒聽見動靜,等拐角處餘光回望,他拿著手機貼在耳邊與人通著話,眼睛卻緊盯著我不放。
回到辦公室玲兒就來八卦了,問我是不是家裡有事啊,老公都找上單位來了。
被我輕描淡寫地打發了去,卻又被肖東叫進了他的辦公室。一進門他就似笑非笑地問我:「怎麼?周瑜來找你算帳了?」我把眼一瞪:「還不是因為你那邊進度太慢?」
肖東失笑:「我這進度還慢?哦,對了,剛剛接到電話,人家錢已經打到了眾籌帳戶內。」
我怔了一下,隨即惱怒:「那你不早說!」
「這不是看你跟你老公在溝通嗎?我若過來,能方便?」
聽出他在有意調侃,雖然我沒提過周瑜對他的介意,但這隻狐狸可奸猾了,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加上周瑜對他的敵意從最初的暗涌已經搬到明面上來了,肖東豈能不領會?
在肖東面前,沒什麼可臉皮薄的,我假裝沒聽懂地嘀咕:「就不能發條簡訊過來的嗎?」
得來肖東的嗤笑出聲,不過很快他斂正了神色對我認真地說:「小如,不覺得你對他太過縱容了嗎?」我沒作聲,心裡頭也在沉思,是這樣嗎?
「就拿這次的事說,責根本就不在你,但可以無需理會,卻為了他勞心勞力還不被理解、甚至誤會,你不累嗎?」
最後那句——「你不累嗎?」是直擊了我的靈魂。
與周瑜常常爭吵,爭吵的原因有意見不合,觀念不同,還有誤會與不信任,每次爭吵過後都會覺得很累。不是身體乏力的那種,是心累。
幾乎算是,狼狽地落荒而逃。
肖東不光眼利,還會讀人心。不想被他剖析,一針見血的話會使我無所遁形。
正值下班時,我胡亂收拾了東西就背著包走出了法院,心頭盤算著是不是要再過去醫院看看李佑的情況。卻在走到停車場時,緩緩停了步。
我的車門旁依了個人,正是剛剛怒氣沖沖跑來找我算帳的周瑜,他居然還沒走。
周瑜是側靠在車門上的,腳邊依稀丟了幾個菸頭,似乎若有所思著什麼並沒察覺我過來。身後傳來小玲的喚聲:「賈律師?怎麼還不走?」
這時周瑜才聞聲扭轉頭看過來,與他目光相撞了下,我回頭應話:「就走了。」
小玲也看見周瑜了,笑嘻嘻地說:「本來還想找賈律師搭便車呢,看來是不行了。」
微默了下,我說:「無礙,一起走吧。」
於是,我領著小玲走近車子。周瑜聞聲側轉頭,原本臉上很直白地寫著有話要說,在看見跟在我身後的小玲後又隱忍了下去。
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了他面子,走過去我便垂眸做了簡單介紹:「我同事,小玲。」
聽見小玲在後打招呼:「你好,周所。」
周瑜就在我面前任性,在人前可是周所。立即展了笑顏與小玲寒暄,儼然一副忘了是何人怒闖我辦公室的模樣。主要是在聽聞小玲要搭順風車時,極其順口地問我拿鑰匙讓他來開。
我沒給,「你自己車呢?」
他說:「我沒開車,是乘所里小江的順風車過來的,小江先回去了。」
派出所與法院經常會有交集,看了四下也確實沒見他自己的車子或者警車在。
把鑰匙遞過去時腦中閃過肖東剛才就我對周瑜態度的形容,他用的是「縱容」兩字。為啥他要鑰匙開車,我就乖乖遞給他了?以他剛才那惡劣態度應該讓他自行打車回去,充其量賞他后座坐坐便了。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我坐在副駕駛座里,周瑜鳩占鵲巢一般地主駕駛著我的汽車。
小玲是個熱心活潑的姑娘,她對周瑜的好奇遠遠大過於我這個天天見面的人了,於是車廂里就聽見她嘰嘰喳喳地問著周瑜話。比如說——周所與賈律師是啥時候結婚的呀?怎麼沒喝到你們喜酒呢?再比如說——周所是怎麼追到賈律師的呀?
我算是瞧出來了,這丫頭不止是熱心,還八卦。
之前與陳歡準備辦酒時有給要好的同事送過請帖,她也在列,所以怕是很詫異為何我要取消婚禮,又懷疑我與周瑜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