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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二老太太的病卻似乎是沒什麼起色了,杜若去瞧過幾次,覺得脈象並不太好,倒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樣的,臉上的神情也呆滯了幾分。外頭更是有風言風語的說,是四姨娘陰魂不散,纏著二老太太,所以她才會病得這麼厲害。
雖說傳言不可信,可也確實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解釋二老太太的病了。杜老太太喊了荀媽媽過來問話,荀媽媽也只是哭,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些隱私勾當,要是被杜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
秦姨娘的病症似乎倒是好了不少,雖說自己的兒子媳婦還是認不出來,卻能認得二老太爺了,見了二老太爺還恭恭敬敬的起身喊老爺。她是撞了頭的毛病,外傷早就好了,除了頭腦不清楚意外,瞧著和正常人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二老太爺拄著拐杖,走到院子裡曬太陽,她就跟在二老太爺的身後,殷勤的服侍著,有說有笑的,只不過說過的話都是幾十年前說過的老話了。杜芸去了棲霞書院讀書,秦姨娘就跟二老太爺嘮叨:「浩哥兒不是讀書的料,老爺趁早把他打發回來就是,還能省一筆念書的銀子。」
二老太爺倒是耐心的拍了拍她的手道:「誰說浩哥兒不是念書的料了,你等著他給你考個狀元回來。」
秦姨娘就低下頭,臉上神色淡淡的:「就算浩哥兒真考上了狀元,我也不過就是她的姨娘。」二老太爺頓時也覺得無語,只嘆了一口氣不在說話了。二老太爺扭頭看了一眼秦姨娘不再年輕的臉頰,伸手理了理她的鬢角道:「我待你也是不薄的,可你為了兒子,卻那樣對我。」
秦姨娘似乎沒聽懂二老太爺的話,只擰著眉想了半天道:「老爺這是做什麼,和浩哥兒吃起味了,若是沒有老爺,浩哥兒是從哪裡來的呢?」秦姨娘說著,只低眉稍稍的看了一眼二老太爺,還真有幾十年前那種嬌羞甜美的模樣。
二老太爺看了秦姨娘一眼,終究沒忍心,只笑著道:「罷了,都過去了,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你就跟著我吧。」
秦姨娘就扁了扁嘴,一副委屈到不行的表情,偏生她如今已是四五十的人了,這表情放在她臉上,委實也有些滑稽,二老太爺就笑著道:「快別委屈了,攙著我進房去。」
杜若出去了兩天,杜家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杜老太太便拿了二老太爺讓她保管的分家書出來,給杜若瞧了一眼。杜若看完之後,雖然表示贊同,但同時還是對二老太爺的決定覺得很意外。
但杜若自己沉思默想了半刻,也確實覺得似乎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杜老太太著急回家,便讓下人們開始整理回家的東西,兩人合計了一下,因為劉七巧有孕在身,所以還是坐船回去,更穩妥一點。雖然海上會有些風浪,但是馬車顛簸,更加不利於劉七巧養胎。
定下了要走的日子,林氏倒是忙了起來,總不能說杜老太太來了一次南邊,連一次團圓飯都不吃吧?雖然分家的事情已經談妥了,但現在大家還一家人在一起住著,場面上的東西,該維持的還是要維持的。所以,林氏就定了後天為杜老太太踐行。
二老太爺的身子總算也是好的差不多了,能拄著拐杖來赴宴了。二老太太也強撐著病體來赴宴,見了二老太爺,只覺得自己的病似乎又要重幾分了。兩人都請了杜老太太上座,杜老太太看著杜大爺和杜二爺兩個兄弟,就想起自己的兩個兒子來。
「千里迢迢的,我原是不想走這一趟的,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跟何況我這一個隔房的伯娘,你們的事情我原本也是管不著的,之所以來,不過就是想來看看你們的爹娘了,十幾年沒見,我也怪想你們的。」
二老太太聽了這話,就難免心酸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不幸中的萬幸,是把二老太爺給救了回來。只可惜他們離心多年,到了這個時候,他情願把害過他的那人留在身邊,也不願原諒自己。
二老太太擦了擦眼淚,難得說了一句稍微慈藹一點的話:「不說別的,大嫂子這次來,總算救了老爺一命,你們兩個敬大伯母一杯。」
大爺和二爺就一起舉了杯盞,向杜老太太敬酒。二老太爺知道,這是二老太太在向自己提醒,若不是她搬了救兵,這會兒只怕自己已經見閻王了。他這個夫人,雖說兩人不對盤,性格倒也是了解的很,從來是個沒能耐卻又不服輸的性子。
二老太爺便瞧了二爺一眼,只開口道:「你跟大侄兒這般大的時候,醫書都還沒看完呢,如今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了?看病除了要尊崇醫典之外,還要多動腦筋。」
二爺不敢反駁,只連連點頭道:「兒子謹遵老爺教誨,是兒子太過粗心大意了。」
杜若見二老太爺這麼說,急忙就為二爺開脫道:「二堂叔不過也是因為關心則亂,所以才會有所疏忽,其實之前也有幾位金陵的名醫為二叔公診治,不也是沒看出什麼端倪嗎?畢竟有些病症,不細心觀察,是察覺不到的。」
林氏帶著自家的三位姑娘和劉七巧和杜苡另外開了一席,蘇姨娘確實礙於身份,不肯列席。劉七巧知道蘇姨娘一向是很講規矩的人,便也沒強求,只讓廚房送了上好的菜色進去,劉七巧帶著杜苡一起赴宴去了。
杜芩也已經走了幾天了,大家都很識相不提起她來,只一邊吃東西,一邊和杜苡劉七巧閒聊。杜苡雖然是庶出的,但是禮數周全、進退有度,又兼滿腹詩書,長的也是一副好容貌,讓幾個妹妹都覺得很敬佩。大傢伙知道劉七巧要走了,便一起商議著送個東西給劉七巧,已做念想的。杜萱送了劉七巧一個荷包、杜茜送了劉七巧一方手帕、兩人的繡工都不錯,想來也是林氏教的好。杜瑩最小,繡活自然是拿不出手的,就送了劉七巧一面撥浪鼓,那帕子包著,遞給劉七巧道:「大堂嫂,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玩意兒,就送給大堂嫂,以後給小弟弟玩。」
劉七巧自然也是高高興興的接了,其實有時候禮物的價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禮的那顆心而已。
酒過三巡,菜也上的差不多了,林氏說廚房還有一道好菜沒出來,命身邊丫鬟再去催一催,誰知道她丫鬟才走到門口,跟外頭進來的婆子撞了個滿懷。那丫鬟正想開罵,見是杜管家媳婦,只得忍了,問道:「杜大嬸跑這麼快做什麼,主子們還在裡頭用膳呢,小心驚動了。」
杜興家的這會兒也是心急,只忙不迭開口道:「趙……趙王府派了人來,說是,說是要請一個從京城來的會接生的人過去,給王爺的侍妾接生!」
☆、235
對於金陵的老百姓來說,可能皇帝算不了什麼,畢竟天高皇帝遠的,管不到這麼遠的事情。但是對於趙王爺,那可是擺在跟前的土皇帝,雖然他不是jianyín擄掠,但至少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紈絝王爺。聽說秦淮河邊能排上號的名jì,就沒一個他放過的,就連排不上號的,也未必就逃得過他的魔掌。
趙王紈絝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了,以致於百姓們提起他沒有幾個不搖頭的。且他又是這麼個身份,漸漸的,老百姓就對他都沒什麼好印象了,這種身份的人,沾上了總是不好的。
出了昨天的事情,杜若對趙王府這三個字也是緊張的很,沒等那婆子交代清楚,外頭便有幾個人闖了進來。從他身上的穿戴來看,應當是在趙王身邊服侍的太監。杜若迎上去瞧了一眼,果然是前幾日陪在趙王身邊的沈公公。
沈福海見了杜若,倒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才開口道:「杜太醫,聽聞尊夫人是有名的送子觀音,王爺有一位妾氏,方才動了胎氣,穩婆說可能早產了,王爺想讓尊夫人移駕王府,去瞧一瞧。」
請人看病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劉七巧本來也沒覺得怎麼樣,可是他們不等主人家的通報,就擅自闖了進來,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實在讓劉七巧惱火的很。再說生孩子又不是母雞下蛋,才開始疼就能下的來的,沒有個三四個時辰,孩子哪裡就那麼容易下來。劉七巧看看天色,這會兒剛剛才天黑,這要是這會兒去了趙王府,只怕回來就要天亮了。她倒不是不想去,但是心裡多半對他們的這種態度有些不滿。
「送子觀音什麼的,倒是不敢當,不過就是個穩婆而已,王爺這麼看得起我,金陵城的穩婆不用,偏偏要找我這個遠道而來的,我劉七巧倒是受寵若驚了。」劉七巧耐著性子說了幾句客套話,心裡默默念道:算了,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呢,反正他們過兩天就一扭屁股走人了,可別給杜家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相公,你拿上了藥箱,我跟你一起去瞧一瞧吧。」劉七巧想通了這個道理,心裡也就好受了很多,憋屈的事情多呢,大不了等一會兒孩子生了出來,狠狠的敲一筆拆紅的錢,以消心頭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