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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杜若拿絹帕擦了擦銀針上的血跡,站起身來道:「這藥方,我還要回去再斟酌斟酌。」

    眾人離開了秦姨娘的院子,秦姨娘見人都走遠了,才看了一眼五姨娘,見她還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只笑著道:「你怕什麼,不過就是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孩子,靠著祖上的封蔭進了太醫院,就當自己是神醫了?」

    五姨娘咬了咬唇瓣,沒發話,那邊秦姨娘繼續道:「還不快去給老爺熬藥,難道不想老爺早些好了嗎?」

    別人只當是二老太爺病情嚴重,杜若需要好好考慮一番,才能開出方子。可劉七巧卻看出了杜若的不同。杜若向來是一個執拗性子的人,對待看病這件事,從來沒有拖泥帶水過。所以杜若一進房間,劉七巧便遣退了丫鬟,只上前小聲的問道:「怎麼?二叔公的病有蹊蹺?」

    杜若倒是沒料到劉七巧這麼快就看出了端倪,只略略沉了沉臉色,從藥箱中將方才擦過銀針的帕子拿了出來,只見那血色微微變成深紅帶著一些紫黑色。

    劉七巧有那麼些醫學常識,頓時睜大了眼珠子問道:「難道二老太爺是中毒了?有人要害他?」

    杜若只皺著眉頭點了點頭,將那帕子又放回到了藥箱裡頭,想了想又道:「只是我還不知道是什麼毒,敵明我暗的,倒是要想一些辦法才好了,不然的話,只怕打糙驚蛇了。」

    「你瞧著,二老太爺還有幾天活頭?」

    「我把過脈搏,身子還算硬朗,若是解了毒,再活十年二十年也不是沒可能,而且這毒藥是慢性的,近期也出不了人命,只能在她們沒發現的情況下,看看她們到底是怎麼下毒的。」

    劉七巧順勢就坐了下來,捏著帕子想了半天,開口道:「早上我聽外頭服侍的丫鬟說,二老太爺平常都已經吃不了什麼東西,只餵稀粥參湯之類的,這要是在白粥裡面下點毒藥,傻子都能吃出來了。」

    杜若也擰著眉頭思考,只是這件事情,還不能對杜老太太說,不然以她的個性,肯定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大發雷霆一番,然後抄家查驗,到時候只怕還沒查到那個院子,下毒的玩意兒就已經被人毀屍滅跡了,做這種事情,還是的要講究一個快字,就跟皇上發落英國公他們一個樣,拿了證據,扣住了人,再一間間房的查,這樣才能有個結果。

    劉七巧托著腮幫子想了半日,蹙眉道:「先查一下這毒藥到底是怎麼餵進去再說。」

    杜若和劉七巧在房中商定好了策略,便帶著自己的藥方去前頭給杜二爺看。杜二爺是屬於杜家的沒有天賦形的選手,醫術方面是半路出家的,當年他先是考科舉,可結果考了好幾回都沒中舉人,就跟著二老太爺學醫,幸好杜家的名聲是祖上留下的,他如今雖然算不上醫術高明,但在金陵一代,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杜二爺瞧了杜若的藥方,連連夸好,又道:「比老爺開的更深入些,比陸大夫的又保守幾分,這一劑藥下去,老爺的病也該好了。」

    杜二爺說著,便交代了下人去寶和堂抓藥,命人換了這幅新藥方,熬給二老太爺喝。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外面便有小廝進門傳話,說是有人家去寶和堂請大夫了。杜二爺便起身,讓小廝背著個藥箱,出門看診去了。

    杜若留在正廳裡頭喝茶,正打算回房,便見杜芸捧著幾本書,過來請教杜若道:「大堂哥,醫術啟蒙的話,看哪幾本書比較好?」

    杜若見他鬆開手,落下一疊醫書來,有幾本都已經磨破了邊角,看來是經常有人翻看的。

    「你想學醫?」杜若不由就有些好奇了起來,杜芸十四歲的秀才,再過兩年若是能考上舉人,將來入仕也不是難事,這時候若是轉道學醫,倒是可惜的很。

    杜芸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想了想道:「只是想了解一下,聽說杜家早在漢代就已經有人當上了御醫,幾百年的家史,我作為杜家的子孫,不說能懸壺濟世,至少也要懂一些醫理。」

    杜若聽他說的有些道理,便只笑道:「先把《黃帝內經》讀通,將裡頭的藥方案例都看明白了,然後張仲景華佗的論著都看一遍,把所有的中藥都認一遍,最好能聞到氣味就能知道是哪一味藥,接著就可以去看寶和堂的醫案,每一個病例都不一樣,每個人的身子也不一樣,即使是一樣的病,不同人用,開出來的方子也是個不一樣的。」

    杜芸見杜若頭頭是道的說了起來,頓時就有些愣了,只擰眉道:「一樣的病症,不一樣的人?開出來的藥方不一樣?這是為什麼?」

    杜若便笑道:「男女有別,陰陽調和,人的身體也是一樣的,開藥的同時要和病人身體的五臟相益補,才能事半功倍,藥到病除,不然的話,雖然治好了病症,若傷了五臟,以後還有別的病會找上門。」

    「我似乎有些懂了,原來治病救人不只是簡單的背背藥方,是要融會貫通,結合病例,再做修改的,並非所有的藥適合同樣病症的人。」

    杜若不過只是稍稍提點,沒想到杜芸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層,頓時讓杜若覺得欣喜異常,頭一次萌生了收徒弟的想法,只可惜也不過就是想了一想。杜芸天生聰慧,若是用在了科舉上頭,將來也一定是有所建樹的。

    「你先回去看,等你把這幾本書都摸熟了,讓二叔帶著你瞧幾個病人,多看幾張藥方,漸漸的自己就能進這個門道。」

    「多謝大堂哥指教。」杜芸臉上帶著一絲欣喜,抱著幾本醫書,高高興興的就回了自己的住處去了。

    聽說杜老太太來了金陵,之前留在這邊沒回去的幾個老姐妹,也都紛紛上杜家來串門了。劉七巧便整日跟在杜老太太跟前,充當二十四孝好孫兒媳婦。可偏生她又有了身孕,站著麼,覺得累,坐著麼,這一屋子都是比她長了兩輩的老太太,她又覺得不好意思。幸好杜老太太心疼她,就讓她跟著杜家的幾個姑娘,出去聊天解悶去。

    杜芩在選禮物的時候給劉七巧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劉七巧就自然和杜茜她們走的比較近一些。杜萱和杜瑩不過才十歲開外的光景,劉七巧只把她們當小孩子而已。見她們兩人今兒手腕上帶著她昨天送的珍珠手釧,便開口問道:「我瞧你們兩個昨天選的可不是這顏色,怎麼今兒都變成白色的了?」

    杜瑩便伸著胳膊道:「我瞧著白色的才好配衣服,就讓二姐姐讓給我了。」

    劉七巧瞧了一眼,杜瑩是三個姑娘中長得最漂亮一點的,小小的年紀,皮膚好的跟緞子一樣,雪白晶瑩,還真配她這名字,便捏了捏她的臉頰道:「你倒是猴精呢!不過確實很配你的膚色。」

    劉七巧瞧見杜茜手上戴著的是她送的那串黑珍珠,跟她今兒耳朵上的黑珍珠耳墜正好配成了一對,就越發對昨晚她的表現多了幾分讚賞。

    「這耳墜瞧著不錯,等我回了北邊,我用剩下的珠子也做幾副耳墜,到時候讓人給你們捎來。」

    杜芩本來只在一旁百無聊賴的看她們跟著劉七巧套近乎,自己似乎是很不在意的,可聽了劉七巧這話,頓時就饒有興致的湊上來道:「好呀好呀,大堂嫂記得還要做紫色的和金色的,配成了對兒還好看呢。」

    劉七巧頓時覺得越發尷尬了起來,心裡默念了幾句我去……就這德行,王府的三等丫鬟都比她素質好一點,二老太太是怎麼想的,怎麼就把她寵成了這樣。

    幾個人正說著,劉七巧便聽見遠處傳來小丫鬟們細聲細氣的聲音,只瞧見不遠處的小徑上,有一個大腹便便的年輕女子,正往劉七巧她們坐著的小亭子裡頭來。

    杜茜遠遠的瞧見了來人,只小聲提醒劉七巧道:「這是大伯娘。」劉七巧哦了一聲,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也覺得她這個年紀,生不出杜芩這麼大的女兒,心裡就有些瞭然了。

    原來杜芩和兩個弟弟的生母謝氏,兩年前去世了,二老太太便做主,將自己娘家的侄孫女給了杜二爺做續弦,年底剛剛進門,沒兩個月就懷上了,如今正是要生的光景,怪不得昨晚都沒讓她出來見客。

    二老太太的娘家徐家也是沒落了,不然也不會讓自己的閨女,嫁給自己的表舅當續弦的。二老太太又是一個特別護短的性子,所以小徐氏進了門,倒是一點氣也沒受,前頭原配的孩子又那麼大了,根本用不著她操心。說起來她只比杜芩大了四歲,以前還是常在一起玩的閨中姐妹,也就這一點,讓杜芩和小徐氏都覺得有些彆扭罷了。

    杜芩見小徐氏過來,臉上便不大好看了,只冷著臉就起身告辭了。小徐氏倒是渾不在意,上前給劉七巧見過了禮,又客氣道:「今兒一早就收到了侄媳婦送的幾匹面料,我瞧著都是上好的綢緞,顏色有看看,心裡正喜歡呢,前兒有些累了,沒出來見禮,侄媳婦可千萬不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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