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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劉七巧見她這番模樣,只轉身對杜若道:「相公先幫少奶奶把脈吧,一會兒把藥留下,我給少奶奶換藥。」

    孔氏聽劉七巧這麼說,只感激的熱淚盈眶的,雖然杜若是個大夫,可畢竟是個男人,她自己沒知覺的時候,被看過也就罷了,如今這清清醒醒的,如何來面對一個男人給她的那種地方換藥呢?

    杜若應了一聲,上前為孔氏把脈,身子依然是大虛的,不過幸好總算命是留住了,只是後面的日子還長著,總要養個一年半載的,才能完全好起來,若是想要再生一個,只怕還要多等幾年了。不過一般經過了這種生死掙扎的婦人,基本上沒幾個人,是想著再生二胎的。

    「從脈象來看,除了有些元氣大傷之外,倒是沒有別的症狀了,不過只這一項,也要養上個一年半載的,除了藥劑飲食要跟上,最重要的還是要保持心情舒暢,其實若是飲食得當,多數的病症,都是因為情志失調引起的。」

    洪少爺坐在旁邊一個勁兒的點頭,又跟兩個丫鬟道:「你們好好照顧少奶奶,不能讓她有半點不開心的地方,以後就算回了揚州,太太那邊要是派什麼人過來,事先跟我支會一聲,我允了,才准他們入少奶奶的院子。」

    孔氏聽洪少爺這麼說,垂下眉宇,嘴角似乎有了淺淺的笑意,一時間劉七巧說要給孔氏換藥,便把兩個男人都給請了出去。

    丫鬟替孔氏揭開了傷口,劉七巧湊上去一看,見紫蘇這傷口fèng得當真是好,哪裡像自己那樣,每回都fèng出一個大蜈蚣來。傷口在肚子上,孔氏幾次探著身子想看一眼,無奈身子沒氣力,她也瞧不見,便問劉七巧道:「杜少奶奶,依你看,這疤還能不能消掉?」

    劉七巧抬起頭瞧了她一眼,見她一雙彎彎的眸中,帶著一些期許的表情,分明還是小女兒家的一些心思,便笑著道:「便是消不掉了,這輩子難道還會有別人瞧見不成?這樣吧,你一會兒問問你相公,他若是嫌棄,我便想辦法來給你消掉,他若是不嫌棄,我也就省了這些力氣了。」

    孔氏羞得臉上通紅,心道世上怎麼還有這樣無賴的大夫,偏生還是個女的,只漲紅著臉道:「便是他不嫌棄,我自己也會嫌棄自己,好端端的身子,長了一道疤痕,總是不好看的。」

    「你為了好看那就更不值了,你不知道男人們是怎麼說我們女人的嗎?好了傷疤忘了疼,好些個媳婦,就是因為生了孩子沒落下碗大的疤,就被男人哄騙著再生第二個、第三個,你這樣正好了,肚皮上一道疤,每次讓他看一眼,再不用怕你相公讓你生第二個了。」

    孔氏發現自己和劉七巧說,怎麼都說不通,明明就很簡單的事情,偏生被她扯的那麼遠,還讓你沒理由反駁她,便只鬱悶道:「那這個疤,當真就消不掉了嗎?」

    劉七巧只哈哈笑道:「其實呀,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個接生的,又不包治疤痕傷口,不過你若是以後有了能治疤痕的靈藥,別忘了稍一些給我,京城裡只怕還有跟你一樣想的人呢!」

    兩人又聊了許久,話題便從肚子上的疤痕轉到了婆媳相處上頭來。孔氏醒來,沒見著了趙媽媽,加之許媽媽又在她耳邊說了那麼些話,她就算再遲鈍,也猜到了自己早產的真相。可洪少爺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這一點也是讓她左右為難的原因。

    「這事情,我若是跟我父親說了,洪家是說什麼也要給個交代的,可我想著相公對我也是真心相待的,他原先房裡就有通房,自從我進了府,就放了出去,便是他那個表妹,也是我婆婆硬塞過來的,作為一個男子,他能這樣,我豈有不開心的道理,可那畢竟是他的生母,我若真說了,萬一我父親動怒起來,事情鬧的大了,也是洪家臉面上無光。」

    孔氏說著,只有些疲累的靠了一會兒,依舊是左右為難的神色。

    劉七巧想了半天,瞧著孔氏如今的模樣,看著還真是可憐,婆婆都想出這樣的么蛾子辦法了,她還能這樣瞻前顧後的,也真是教養太好了些。這年頭都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知道以後她這婆婆還會惹出什麼事情來,瞧著孔氏這光景,是只有被欺負的份兒了。

    「這有什麼好不敢說的,我說一句多餘的話,要是這次你沒遇上我們,這會兒在這船上的,便是你的屍首了,難道那個時候,你父親就不生氣了?你能活下來,是你命大,你也不是哪一回你都有這樣的好命的,這是在船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換一句話,你若早兩天疼起來,船沒靠岸,你也就過去了。你這條命是撿回來的!」

    ☆、216

    孔氏抬起頭嘆了一口氣,自她這幾日醒了之後,就開始想這些事情。每次下定了決心,可當看見洪少爺對自己的殷勤之後,便又心軟了幾分,真是讓她進退兩難。

    「我出閣時候,我母親也曾教過我,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心裡就納悶,這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害的,又有什麼好防的,父慈子愛,婆媳和睦,那才是大戶人家應該有的做派。」孔氏悠悠的開口,不由嘆了一口氣。

    劉七巧這一路上也聽杜若說起這孔家,說是家規極嚴的人家,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所以孔氏的父親一輩子就守著孔夫人一個女人過,孔氏又是家中的小女兒,最得家人寵愛的,所以這些大戶人家裡頭女人之間的門道,她是真的不清楚也不明白。

    當初孔大人之所以會答應洪家的求親,一來呢,是因為自己初到江蘇,想跟當地的大戶人家搞好關係,洪家在江南的商賈人家中,可以說是一呼百應的人家。江蘇又是納稅大省,朝廷打仗的銀子,有一多半是從這邊送過去的。孔大人和洪老爺交往之後,發現洪老爺並非只是一個只會做生意的世俗人,又兼洪少爺是嫡長子,非但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將來洪家的家業自然也都是他的,孔大人覺得與其把孔氏嫁入高門大戶,一輩子勞心,小心翼翼的伺候公婆,服侍丈夫,不如就應了洪家的求親,讓她一輩子富貴如意,也算是一門好姻緣了。誰知這女人若是有壞心腸,縱使是高門大戶,還是村野人家,那都避免不了。

    「你呀,想的太好了,你難道不知道有一句話,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不過你這事情,要是由你親自去說,到底洪少爺面上還是不好看的。我瞧著你那老媽媽不錯,不如就讓她,以下人們的口氣,悄悄的給你父親傳個話。」劉七巧平常也算是個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性子了,但孔氏這件事情,她也覺得忍無可忍了。那洪夫人如此歹毒,簡直就是想讓孔氏一屍兩命的做法。

    「你父親若是怪罪了下來,你就假裝給你婆婆說幾句好話,你讀了那麼多書,自然知道我的意思,反正一句話,你這婆婆,我看著心寒呢。她這樣做,分明是連你的孩子都要一起害死的,你這樣一味的謙讓,萬一以後她還來害你的孩子怎麼辦?我聽說你相公那什麼表妹的,也懷上孩子了?」

    孔氏原先是還有四五分的游移的,可聽見劉七巧說到孩子的事情,頓時就激動了起來,這就是當了娘和沒當娘的區別。只見她拽著手中的帕子,雖沒有幾分力氣,卻只將手牢牢的握緊了,開口道:「不管怎麼說,孩子總沒礙著她,你說的對,便是為了孩子,我也不能這樣一味的忍讓,反正我們在揚州還有幾處別院,大不了到時候分開來住,也不見為淨了!」

    劉七巧聽了她前面幾句,還以為她當真想通了,心裡暗暗高興,以自己的智慧還能激起一個大家閨秀的宅斗意識,也是不錯的,可孔氏後面這一句出來,劉七巧就徹底泄氣了,原來還是採用了惹不起躲得起的戰術。

    不過人家的婆媳矛盾,劉七巧也不好多插口,該勸得也勸過了,也算進了心意。

    船又行了幾日,入了長江口,便沒有在海上那樣開闊的風光了。江南是魚米之鄉,這會兒已是深秋,地裡面到底沒有多少莊家,小丫鬟們的興奮勁過去了,便開始盼著上岸了。

    劉七巧依舊還是「暈船」,杜若開了幾幅中藥吃過之後,比原先好了一點,但還是不能進葷腥,整日裡只能吃一些粥湯菜湯的,眼看著臉又瘦了一圈。杜老太太這時候才真正後悔起來了,只往她房裡看了之後,嘮叨道:「我就不該聽你們小夫妻兩個嚇鬧,原本是心疼你們新婚燕爾的就要分開,如今可好了,瞧瞧這臉瘦的喲,等到了金陵,你哪兒也別去了,就在你二叔公府上好好躺著,休養幾天。」

    劉七巧自己倒是沒多少覺悟,只因為在醫院的時候,看多了這樣的孕婦了,那些懷孕不難受的人,上輩子肯定不是折翼的天使……

    賈媽媽見杜老太太心疼,便笑嘻嘻道:「老太太不用太擔心,當年太太生大少爺的時候,不也是鬧的厲害嗎?聽說鬧娘的是兒子,不鬧娘的是閨女,我瞧著大少奶奶這一胎,準是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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