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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杜若聽他說的誠懇,便也不推辭了,況且他這次指了那香袋裡頭有麝香,倒是牽扯到了洪家內宅的瑣,只怕這銀子也兼了封口費的作用,所以不收洪少爺沒準還不安心。再說七巧就想著收銀子呢,這會子算是全了她的心愿了。杜若想到這裡,只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

    洪少爺見杜若終於肯收下了銀子,臉上的神色也松泛了一點,只開口道:「不知杜太醫可願往我家船上去一敘,順便再為拙荊把把脈,看一看。」

    杜若還想斟酌一下,杜老太太倒是先點頭應了,只是囑咐他千萬不要喝酒,這船上四周都是水,若是喝多了掉水裡可不是鬧著玩的。

    杜若忙點頭稱是,去房裡看了劉七巧一眼,見她吃了東西,已然換了衣服睡下來,看來今天的事情,還是讓她耗去了不少心力,頓時便覺得有幾分心疼,只坐在床沿上,伸手在劉七巧的臉上摸了幾把,才起身離去。

    杜若去洪家船上的時候,許媽媽正笑嘻嘻的來回話道:「少奶奶醒了,喊著要吃東西呢!」杜若倒是沒料到她醒得這麼快,不過方才他給孔氏把過脈搏,她畢竟年紀輕,底子還是好的,不過就是最近暈船瘦了許多,看著瘦弱罷了。杜若便問她:「出過虛恭了沒有?」

    許媽媽點頭稱是,杜若也鬆了一口氣,開口道:「熬一些白蘿蔔湯讓她先潤一潤,先把我留下的藥丸餵下去,其他的東西,還是等等再吃吧。」

    洪浩宇進去的時候,便瞧見方夫人指派來的奶娘正在奶孩子,只將瘦猴一樣的娃兒抱在懷裡,心疼道:「孩子太小了,都沒力氣吸,瞧他這小模樣,吸一口還要喘兩下,看著心疼。」

    那邊許媽媽就忍不住開始抹淚了,洪浩宇便又覺得腦門上燃起了一頭火,拳頭握得咯吱咯吱的響,一個是自己的老婆,一個是自己的親兒子,就這樣差點兒死在了自己親娘的手中,讓他如何不氣憤。

    洪浩宇喘了一口氣,見孩子開始吸起了奶來,那細小的手指搭在奶奶白嫩的胸脯上,有一種脆弱的美感,洪浩宇就忍不住伸出自己的食指,勾起那小小的手指頭,逗弄了一下,那小手指就跟有了感應一樣,忽然間一把就抓住了自己的粗手指。饒是一個大男人,也一下子只覺得鼻頭充血,眼睛澀了起來。

    幸好他們都沒事,洪浩宇頭一次覺得,自己盡有這樣膽小鬼一樣的心緒。

    杜若給孔氏又把了脈搏,吩咐丫鬟們把藥給她服下,又檢查了一下傷口情況,確認無誤之後,便只到外間來找洪少爺。

    丫鬟們早已經備下了酒菜,洪浩宇親自給杜若滿上了一杯酒,舉杯敬道:「這茫茫大海,能在呂鄉遇上杜兄,是小弟三生之福了。」洪浩宇說完,只仰頭先干為敬。杜若不忍推辭,便開口道:「我不能喝酒,今天就勉為其難喝上一杯,恭喜洪兄喜得麟兒。」

    洪浩宇笑道:「同喜同喜,方才去拜訪老太太,聽說少奶奶也懷了身孕,今天還如此勞煩少奶奶,實在是過意不去的很。」

    杜若也跟著笑,又搖頭道:「說起來慚愧,我竟沒在意,不然的話,如何也不會讓她上路的。」說到這裡,杜若也覺得洪少奶奶這次能撿回這條性命,著實不太容易。

    兩人相談盛歡,洪浩宇也沒有再勸酒,反而跟杜若談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我和杜二爺也算有些交情,你們寶善堂里用到的一些舶來國的香料,有很多都是我們洪家的船從舶來運回來的。」

    杜若雖然對寶善堂的生意不太清楚,但他還是很虛心的聽著洪少爺說起這些來,只點頭道:「嗯,如今寶善堂很多事情都交給了二弟打理,我父親畢竟上了年紀,走南闖北的,身子也吃不消。再者,這杜家醫道的衣缽,也不能沒有人繼承,如果杜家沒有拿得出手的大夫,自然也撐不起寶善堂這個百年的招牌。」

    洪少爺只點頭道:「對,就是這個道理,很多事情都是相輔相成的,少其一不可。」洪家之所以生意能越做越大,也離不開孔家這門親家,在官場上有人脈,才可以在商場上四通八達,這是洪老爺的經驗之談,所以他才會不惜代價的給自己的兒子,找這樣一個媳婦。只可惜全家人都恨不得供起來的孔氏,楊氏偏偏就不喜歡,而她那婦人短淺的目光,根本不知道弄死了孔氏之後的後果。

    洪少爺說到這裡,脖子又硬了起來,今兒船上發生的事情多少雙眼睛看著,這事情只怕怎麼瞞也瞞不住自己的老岳父的。況且岳父這次升遷,弄不好就是兩江總督的位置,到時候他們洪家,又可以在生意場上橫著走了。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只怕就沒那麼容易向他們交代了……

    ☆、215

    杜若回船上的時候,已近亥時,劉七巧剛剛睡醒,正盤腿坐在榻上,探著身子在茶几上寫字。見杜若回來了,才招呼他過去,指著茶几她寫的幾張紙道:「你過來看看,我正在寫書呢,打算發布我的第三本著作了。」

    之前劉七巧寫的《孕婦飲食宜忌》和《消渴症飲食手札》在杜若的幫助下整理成冊,現已經在寶善堂和大雍的很多書店上架銷售了。杜若上前看了一眼,見劉七巧拿了一張紙箋,上頭寫的書名是《產婦坐褥期照料指南》。

    「先前我在王府的時候,也算照料了王妃和我娘兩人的產褥期,如今王妃說,她之前生下世子爺之後落下的頭疼毛病,竟有一年沒發作了,可想而知,這坐月子對女人的重要性。」劉七巧一邊說,一邊拿著筆在紙上列提綱道:「我打算寫得簡單一點,就分為產婦飲食、衛生、嬰兒照料、以及母辱餵養這幾個方面。」

    杜若見她又不閒著了,只讓丫鬟又點了一盞燈過來道:「艙裡頭暗,以後多點一盞燈,這會兒晚了,你們應該先讓奶奶睡下。」

    茯苓只笑著上前道:「奶奶才睡醒呢,鬧著肚子餓,我叫紫蘇去廚房弄東西去了,幾個小丫鬟也累了一天,我讓她們先去睡了,是奴婢的不是,累著奶奶的眼了。」

    劉七巧見茯苓說得酸溜溜的,只瞪了杜若一眼道:「你自己沒事人一樣的出去喝酒,還數落人家,我不過就是床上躺累了起來歇會兒,今兒沒開船我覺得好了不少,也不知道明天開船了又要怎麼難受了。」

    不多時,紫蘇已經送了宵夜過來,是熬的爛爛的紅棗銀耳羹,杜若和劉七巧便一人用了一碗,兩人洗漱晚之後,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劉七巧醒過來的時候,船已經又到了海上,有洪家的大商船在前頭開路,這航行的速度似乎也比之前快了不少,因為洪家少奶奶病著,所以只要路上有碼頭的,都會靠岸,兩日後便到了海州。

    船才剛剛靠岸,洪少爺便親自上船,來請了杜若和劉七巧過去,只說洪少奶奶如今已好了不少,想親自謝一謝劉七巧。如今兩艘船是並排泊著,因為洪家的船大,所以兩艘船之間只搭了一個上下的扶梯,便可以從寶善堂的船去往洪家的大船。

    杜若扶著劉七巧上了洪家的大船,便看見方夫人正領著一群丫鬟從洪少奶奶的房裡出來,見了劉七巧便笑著道:「剛才正說到你呢,你就來了,快進去瞧瞧吧,洪少奶奶正念著你呢!」

    劉七巧便笑著道:「我還念著夫人您的梅子呢,上回在呂鄉買的,果然沒夫人從京城帶的好吃。」

    方夫人便笑道:「你不早說,我一會兒派人給你送去,我最近倒是不想著吃酸的了,偏愛吃些辣的,只是不敢多吃,怕吃了上火。」

    劉七巧只點頭道:「辣倒是不能多吃,吃了自己容易上火不說,胎兒也容易上火,出生的時候容易紅眼睛,帶了熱毒出來,將來就不好調理了。」

    方夫人一聽,只變了臉色道:「當真?那我可謝謝你了,若不是你提醒,我還正想今兒再弄一個麻婆豆腐吃吃,這回改三鮮豆腐得了。」

    劉七巧別過方夫人,跟著兩個丫鬟進了洪少奶奶的房間。洪少爺身邊的大丫鬟,一個叫招財,一個叫進寶,倒也是符合他們商賈人家取名的習慣,簡直和獨家的丫鬟有異曲同工之妙。洪少奶奶陪嫁來的丫鬟,名字就沒那麼俗氣了,一個叫詩韻,一個叫畫心。一聽就是名門閨秀中的才女,才會取的名字。劉七巧進去,見孔氏正靠著寶藍色綾鍛大迎枕,身上蓋著半截的被子,正閉目養神。聽見丫鬟說劉七巧來了,這才睜開了眼睛,神色中還帶著幾分羞澀。

    畢竟是閨閣里嬌養出來的姑娘家,從來沒遭遇過這樣的事情,為了生一個孩子,搞的死去活來也就算了,還弄得大小便失禁,半點沒有大家閨秀的尊嚴。這些也沒什麼,最關鍵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還被剖開了肚子,從裡頭抱出一個孩子來,如今雖然留下了一條性命,可這面子裡子也已經丟盡了,雖是見自己的救命恩人,終究還是有幾分羞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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