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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碼頭上的人聽見尖叫聲,便越發忍不住就伸著頭看,洪少爺只喊了下人去賞銀子,千萬不能讓他們擠到船上來。沒過多久,靠近的幾艘船上,昨兒聽了洪少奶奶折騰了大半晚上的人,都圍了過來。

    劉七巧只覺得耳朵邊上人聲鼎沸,這種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做手術的感覺倒是讓她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動作也越發麻利了起來。

    「紫蘇,過來,把刀接過去,相公,你來把子宮掰開,我抱孩子出來。」劉七巧遞開手上的手術刀,杜若便上前幫他把產婦的子宮給掰開,劉七巧深吸一口氣,伸手進去,抱住產婦腹中的胎兒,忽的一股子血氣湧上來,她只覺得胸口噁心的難受,又不能丟下手裡的孩子,只將那孩子一把從產婦的腹中拖了出來,一扭頭便吐了起來。

    這時候饒是後知後覺的杜若,也知道大抵是怎麼回事兒了,只急忙接過了孩子,讓紫蘇扶著劉七巧去一旁休息。劉七巧卻急忙推開了紫蘇,深吸一口,咽了咽口水道:「沒關係,你們處理胎兒,我給產婦fèng針。」

    劉七巧伸手揉了揉胸口,確認自己好些了,這才上前,拿了剪刀給胎兒斷了臍帶,用紗布將子宮內的羊水吸乾,便開始埋頭fèng針。這會兒杜若卻已經懸著一顆心了,見了劉七巧蒼白的臉色,才想起她這個月似乎並沒有來癸水。之前幾天她在船上吐得死去活來的,原來並不是因為暈船,而是……杜若想到這裡,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自己平常也算是一個細心的人,緣何這次大意到了這樣的地步。

    紫蘇從杜若手中接過了孩子,學著以前劉七巧的樣子,倒提著嬰兒的雙腿,在小孩子的腳心拍了兩下。瘦小的孩子一下子張開薄薄的嘴唇,在海風中發出第一聲的啼哭。看熱鬧的人群都沸騰了起來,就聽見有人在船上喊了起來道:「孩子出來了!孩子出來了!是個小子!」

    洪浩宇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半刻之後才清醒了過來,只招收對身邊的管事道:「賞……賞銀子!見者有份,人人有份!」

    一時間下人們從船艙裡面抬出幾箱銀子,洪浩宇親自走過去打開箱子,白花花的雪花銀磊得滿滿當當的,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抓起了銀子,朝著案上的人群灑了出去!一眾人便驚呼著去搶銀子去了。

    劉七巧這會兒還忙的熱火朝天的,只低著頭,一層一層的fèng著產婦的傷口,fèng到最後一層的時候,只覺得兩眼昏花,連針頭都快找不到了。杜若見她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急忙上前扶著她道:「怎麼樣,要先休息一會兒嗎?」

    劉七巧點了點頭,喊了紫蘇過來道:「去幫少奶奶把最後一層fèng上。」

    紫蘇嚇了一跳,長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好,那邊春生見了,只開口道:「奶奶讓你去fèng你快去fèng!」

    紫蘇顫聲道:「這這這洪少奶奶還活著呢,萬一她疼怎麼辦呢?」

    劉七巧只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對她道:「她活不活,還要看你fèng的夠不夠快,再耽誤時間可就來不及了!」

    紫蘇一聽,頓時就起了幹勁,急忙走上前去,拿起針線便fèng了起來。她原本就精於女紅,那針腳細緻到連王府的繡娘都誇讚的地步,這幾針下去,頓時就fèng了起來。紫蘇想了想,這洪少奶奶日後若是見自己肚子上有這麼一個碗口大的疤,定然也是很難過的,便用了一些針法,將線頭藏在皮肉裡面,fèng起了暗針,從表面上來看,竟然連一根線頭都看不見。

    紫蘇fèng好,杜若上前為傷口上金瘡藥的時候,也被她的針法多驚呆了!同時也暗暗確認了,劉七巧確實沒有做女紅的天賦啊,去年那給林少奶奶fèng的,那叫一個蜈蚣腿啊!

    杜若為洪少奶奶上好了藥之後,便又開始為她把起脈來。

    萬幸的是,昨晚雖然洪家少奶奶折騰的大半夜,可終究沒有出現大出血之類的危險事情,頂多就是消磨掉了一些力氣,如今雖然脈搏細微,但應當是性命無憂了。

    杜若鬆開了脈搏,起身去房中開藥方,洪少爺便命下人們把洪少奶奶小心抬入房中。劉七巧休息了一會兒,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只點了兩個服侍洪少奶奶的人到跟前,又把方才看著對洪少奶奶特別關心的老媽媽留下來道:「你們一刻也不能離得守著少奶奶,只等聽見了少奶奶出虛恭的聲音,才能給她餵藥餵食。」

    杜若這會兒已經開好了藥方,又留了一顆天王保命丹下來道:「到時候先用溫水服下這藥,然後再吃一些米湯類的食物。」

    ☆、213

    眾人只一一應了,將杜若給的藥收好了,這時候洪少爺已經發掉了一箱的銀子,劉七巧也是方才進船艙裡面的時候,偷偷的瞧了一眼岸上,見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才知道這回事兒的,洪土豪可謂是出手闊綽,就是不知道這次他會給多少拆紅錢呢?劉七巧發現,自己只要想到了銀子這方面,心情就會莫名好了不少。

    洪少爺進來,見洪少奶奶還暈著,畢竟還是沒放下心來,又上來問東問西了許久,聽杜若說了性命上大約是無憂了之後,才算稍稍的放下了一些心思。

    劉七巧和杜若見事情辦得差不多了,便也起身告辭,誰知方才那指認了趙媽媽的婆子又跪了下來,只求著洪浩宇道:「大少爺行行好,可千萬不要讓趙媽媽再進我們奶奶的房了,說句誅心的話,趙媽媽是太太指派來的,我們奶奶自然是不敢攆她走的,可再這樣下去,非要鬧出了人命不可!」

    「你這是什麼話?趙媽媽是我的奶娘,太太指明了要她來服侍少奶奶這一胎,這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你當著外人的面說這種話卻是不應該的。許媽媽,我知道你是少奶奶的奶娘,你心疼她,可這畢竟是意外,趙媽媽雖說平常嚴厲點了,也不至於對少奶奶有什麼不好的心思。」洪浩宇的話雖說有些以偏概全,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幫之處,倒也在理的很。

    可劉七巧方才進來的時候,是瞧見那趙媽媽的架勢的,這種派頭,竟然是比主子還氣派幾分的。劉七巧平常不怎麼愛管別人家的家務事,但她在杜家當家了一段日子,對老刁奴也算是領教過了,便只開口道:「洪少爺是個懂孝道的人,趙媽媽奶他一場,對她尊重些那也是對的,可依我看,奴才總歸還是奴才,我瞧著這許媽媽就懂道理很多,雖然是少奶奶的奶娘,一點兒也看不出托大來,今兒要不是她遇上了我,如何能保住少奶奶的命,可見還是她多疼少奶奶一些,洪少爺不如就准了她說的。」

    劉七巧想了想,雖說旅途勞頓,但是除了坐船的時候暈船難受一些,按照道理也不至於難受到讓一個孕婦早產的地步。就比如和自己一起坐船的方夫人,雖然懷相看著不是太好,但是經過杜若把脈,和自己傳授了一些經驗之後,這幾日看上去也比剛上船的時候好了一些。只怕這早產歸根結底的原因,還是因為路途上沒調養好。

    杜若沒見過那個趙媽媽,可是劉七巧說的話,他是百分之百支持的,便只開口道:「這位媽媽也是擔心少奶奶,其實對那位趙媽媽也沒有別的什麼惡意,洪少爺不防就應了。」杜若說著,只略略皺了皺眉宇,臉上的神色將將就變了一下下。

    原來方才這裡頭是產房,瀰漫著血腥味,所以杜若並沒有聞到別的什麼氣息。可剛才人抬出去剖腹產,產房裡頭的味道就散得差不多了,這時候杜若才覺察出來,這房裡竟然有一種不淡的香味,且裡頭還夾雜著淡淡的麝香氣息。杜若從小和藥材為伍,鼻子也比一般人更靈驗些,這麝香分量加得少,且還用好幾味香氣濃烈的香料蓋著,並不是一般人能聞得出來的。

    「你們少奶奶點香嗎?」杜若開口問道。

    「自從有了身子之後,我們少奶奶就不用香了。」丫鬟上前回道,想了想忽然有開口:「不過前幾日少奶奶暈船暈的實在厲害,趙媽媽便說她有個防治暈船的小秘方,做了香袋子掛在床頭,就能好一些。少奶奶用了,這幾日果然暈船是好了些的。」小丫鬟說著,只上前兩步,從洪少奶奶的床頭,解下兩個香袋,遞到杜若的手中。

    杜若低頭聞了一聞,嘆道:「這是一副避瘟散的方子,裡面有麝香,只不過裡面還加了冰片、檀香,所以麝香的味道給蓋了下去。」

    許媽媽抓住了把柄,只對著洪少爺叩頭道:「少爺你聽見了?趙媽媽是要害奶奶呢!杜太醫是不會睜眼說瞎話的,我們家姑娘的命差點就這樣沒了!」許媽媽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雖說你們洪家是江南首富,可我們老爺那還是封疆大吏呢,你們洪家這樣的做派,真是讓人心寒啊!」

    洪浩宇一聽,只嚇得退後了幾步道:「許媽媽,你……」

    許媽媽大概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只強忍了下來,又想起洪少爺對自家小姐的恩愛,那也不像假的,為了今兒的事情都灑出去了一箱銀子,怎麼說也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便只嘆了一聲道:「大少爺多疼我們姑娘些才好呢!趙媽媽的事情,是故意為之,或者是無心之失,老奴也不想再分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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