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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包中斂袍坐在一旁,神色淡淡,作為新晉的探花郎,長樂巷上那樣的風花雪月之地自然也是沒少去的,對待眼前的美人倒尚且還能做得到雲淡風輕。

    「甘松清幽,檀香柔和,又有薄荷的清涼,這一味香倒是很適合像我這種常年苦讀之人,用了自然可以提神醒腦,不如就叫做……」包中才要開口說下去,劉七巧就從外頭走了進來,笑道:「不如就叫做探花香了,用了這香,包中探花。」

    包中只得把氣憋了回去,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向劉七巧行禮,只笑著道:「我還想說就叫狀元香來著,嫂夫人倒是一進來就給這香打了一個折扣了。」

    劉七巧只撲哧一笑道:「狀元香,你當是進大廟燒大香呢,燒幾炷狀元香就能中狀元了。」

    朱姑娘還是一身縞素的站在一旁,被劉七巧這麼一說,也沒能忍得住淺笑了起來,卻也只是轉瞬就消失了笑意。

    「香可以慢慢品,既然大少奶奶來了,那我們就先說正事吧。」朱姑娘,遣了小丫鬟下去沏茶,請了劉七巧落座。

    劉七巧看了一眼包中,又看了一眼朱姑娘道:「大戶人家的規矩,姑娘家私下裡是不准見外男的,只不過如今情況特殊,還望朱姑娘見諒了。」

    朱墨琴只勾了勾嘴角,落落大方的點頭道:「我是商賈人家的姑娘,原就不能跟京城的閨秀們比,在家裡我也是見外客的。」

    劉七巧聽她這麼說,便放下了心來,便開門見山的對包中道:「這是安濟堂的朱姑娘,我來得遲,也不知道你們兩個互相認識了沒有。」

    包中自然是點了點頭,那邊劉七巧又轉身對朱姑娘道:「這是包探花,告安濟堂賣假藥的狀書還是他寫的,文筆斐然,證據確鑿,所以案子審理的也很快。」

    朱墨琴原先只知道包中是劉七巧請來的客人,自然是以禮相待的,可聽劉七巧這麼說,整個身子就怔了怔。眼前的這兩個人,一個人設計告發了安濟堂買假藥的事情,而另一個則是親自把安濟堂告上順天府的狀師。

    朱墨琴咬了咬唇,起身向包中福了福身子,垂眸落座。

    劉七巧看穿了朱姑娘的心思,也稍微的嘆了嘆,開口道:「你父親要翻案,還要請包探花幫忙。」

    朱墨琴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看著劉七巧道:「怎麼,連少奶奶你都幫不上忙嗎?那帳本里的人當真那麼厲害,連……連寶善堂都怕他們嗎?」

    劉七巧搖了搖頭,只開口道:「不是怕他,只是一切都要有個規矩,才能上達天聽,這事情不能只指望著上頭的人,我的意思是,若是朱姑娘願意去順天府衙門把那些人告上去,這後面的事情,自然就有人會插手其中。」

    「那我們何不直接去刑部告御狀,何必還要經過順天府伊!」朱墨琴想了想,只擰著帕子問道。

    包中也蹙眉想了想,手指一拍桌子,笑道:「那可不行,順天府伊按照證據判案,在安濟堂賣假藥這件事上,並沒有什麼錯處,若是姑娘去告御狀,豈不是陷趙大人於不義,不如還是讓在下寫一份狀子,把你想要告的人說一說,若是你所言屬實,趙大人也可以將功補過,不然的話,趙大人開年的考評可得不上優了,趙大人雖然不是什麼大清官,不過他是武將出身,對待京城的百姓還是很仁厚的。」

    朱墨琴只低下頭,將手中的手帕又擰了一圈,才抬起頭看著包中道:「包公子,你相信我爹是冤死的嗎?」

    包中端了茶抿了一口,臉上卻是少有的正色:「我相信嫂夫人不會隨便幫人,你既找了嫂夫人,那嫂夫人的忙我是一定要幫的。」

    劉七巧只搖頭看了一眼包中,這麼不靠譜的話用這么正經的口氣說出來,倒還像那麼回事兒。劉七巧搖頭笑了笑,便把昨日商議好的事情跟包中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通。那包中原本就有幾分鋤強扶弱、匡扶正義之心,聽過之後只雄心勃勃道:「不掃除這些朝廷的蛀蟲,我便不姓包。」

    文人尿性就是一旦觸發了他的點,他就可以思如泉湧、包中只一面聽朱姑娘陳述事實,一面走到一旁的小書桌上提起筆寫了起來,開口道:「就告他們貪污受賄,謀財害命!」

    「等等!」劉七巧聽他這麼說,急忙站了起來道:「順天府的仵作說了,朱老闆是自殺的,驗屍驗了幾回,總不能錯的,謀財害命還要改一改。」

    包中咬著筆頭想了想,直接寫道:「貪污受賄,逼死人證。」

    劉七巧湊上前去看了一眼,這才點了點頭,心道人家當探花的,自然是腦子好使的。

    朱墨琴安靜的坐在那邊,緩緩撥動著香爐裡頭的香,讓沁人心脾的氣息從香爐中緩緩的縹緲而出。劉七巧只凝神聞了聞,開口道:「確實挺好聞的,煙味也不大,讀書人聞著挺好的,你這邊還有多的嗎?」

    朱墨琴聞言,笑著起身道:「才制出來,我這兒還有一盒,只是沒有合意的名字,所以還沒擺在店中。」

    劉七巧笑道:「方才我說的探花香,也不過就是說笑而已,這香氣幽香襲人,不如就叫幽檀香吧。」

    「幽檀香,好名字,甘松本也是喜歡生長在清幽的地方的,這個字用的好,我這幾日頭疼,想了幾日也沒想出一個好名字。」朱墨琴低下頭,眼底又醞出了一絲淚意。開口道:「昨兒我二叔又派人來問了,還是英國公府,非要讓我進去做小,我娘說我熱孝還在身上,他們這才作罷了,我尋思著,等著事情了結了,我就帶著我娘和弟弟一起回安徽老家去,那邊雖然沒有京城繁華,卻比京城淳樸,我們一輩子都是在縣城的人,當初若不是為了我,我父親也不會來京城,更不會被富貴迷了眼,做那些錯事來,也不會落到最後客死他鄉的境地了。」

    朱墨琴說著,視線便虛了起來,只看向帘子外頭,忽的她的睫毛閃了一下,一滴淚飛快的滑落了下來,劉七巧覺得,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女子,一舉手一投足,便讓人心慌意亂,難怪英國公府的大少爺惦記成這樣。

    出了雅香齋,離朱雀大街的寶善堂不過就一條街的路,劉七巧便索性去杏花樓打包了一袋子的糕餅,讓綠柳送了給掌柜們分給夥計們吃。劉七巧進了店堂大廳,就瞧見賀媽媽正從二樓下來,便福了福身子向她行了半禮。賀媽媽那裡敢受,急忙就回了全禮道:「老爺今兒喊我過來問話呢,我一會兒還得去長樂巷那邊。」

    「長樂巷那邊生意忙嗎?」

    「怎麼不忙,因為安富侯家的少奶奶有了,胡大夫名聲大起,這幾日來看病的人可多了,有的外地來的人,一等就等上好幾天,沒辦法呀,平常那些官家貴府的,都請了胡大夫上門去看去,胡大夫又不好推脫,只能讓那些上門求診的等著了,這幾日寶善堂外頭都有打地鋪的呢。」

    劉七巧笑著,讓柳綠從荷包里拿了二兩銀子出來,遞給賀媽媽道:「這銀子你拿回去,給那些排隊看病的人買些吃的,大老遠的跑來也不容易,我們畢竟也是開門做生意的,他們慕名而來,等那麼長時間也是我們的不是。」

    社會就是這麼現實,有錢人家請人來;沒錢人自己跑來,還要就著大夫給有錢人家服務完了,才能有空給自己看病。

    賀媽媽接了銀子道:「胡大夫說了,明兒不出診了,把店外頭的病人都瞧過了再出去,這幾日實在是請的人門戶高了點,所以不敢不去。」

    「都去哪戶人家了?」

    「去的宣武侯府上。」

    「宣武侯府有人生不出孩子嗎?」劉七巧這會兒也來了興致,聽說那宣武侯的兒子沒長進,到現在也沒娶上媳婦,那家裡還有誰需要生孩子呢?

    「是宣武侯府的二姑奶奶,舊年嫁給了雲貴總督的小兒子,嫁過去也有大半年了沒消息,這回是專門回京治病的。」

    劉七巧的第一反應就是:嫁得可真夠遠的呀,第二反應就是:平常不積陰德,果然不孕不育是會找上門的。

    劉七巧見著店堂里畢竟人來人往的,便索性拉著賀媽媽到後頭會客的偏廳裡頭細細的問了起來。

    「快說說,她怎麼就生不出孩子了呢?」劉七巧覺得,她第一次有那麼強烈的八卦心,只拉住了賀媽媽不放。

    「哪裡是生不出孩子啊!」賀媽媽說著,只偷偷的湊到劉七巧耳邊道:「胡大夫說了,看著那二姑奶奶什麼都很好,就是面色不太好,到好像是給人下了藥了,宣武侯府的人說,是去了雲南就一直水土不服,所以一直病病歪歪的,胡大夫切了脈,說這可不是水土不服的脈象,不過他當著人的面也沒說,只是開了藥調理了起來,這都是回了店裡,我伺候沏茶時候,他偷偷跟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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