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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杜若從家裡過來,正巧就去杏花樓買了一些糕點,過來慰勞一下店裡的大夫、掌柜、夥計們。難為他們這幾天也沒有的歇息,還照樣忙活生意。掌柜的見杜若過來,只笑著迎了出來道:「少東家怎麼來了?這大好的日子,不在家陪著少奶奶,跑到店裡來做什麼?」
杜若讓春生把買的東西給了掌柜的,只笑著道:「呆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就出來瞧一瞧,老爺可在上頭?」
陳掌柜道:「老爺出去巡店了,只怕今兒不回來,幾位大夫也出診去了,這會兒只有沈大夫人還在樓上,還有幾個病人等著看病。」杜若提著褂子往樓上走了幾步,果然見走廊裡頭還有幾個病人等著,便只開口對那幾個等著的病人道:「你往裡頭來,我替你們幾個瞧瞧。」
那幾個病人見杜若年紀輕輕、面白無須,還有幾分不游移,下面跟著上來的陳掌柜笑著道:「幾位,這可是我們寶善堂的少東家,是宮裡頭的太醫呢,昨兒他剛新婚,今天就來給你們瞧病了,你們可真是燒了高香了。」
杜若進了平常杜二老爺給人看病的房間,放了人進來,那病人只對著杜若磕頭道:「杜大夫,求求我家娃兒吧,也不知道得了什麼病,這幾日高燒不退,每天晚上都來一場,身上又起疹子,我不敢帶他出來,都說寶善堂的大夫醫術最高明,我沒銀子付出診的診金,只能在這邊等著大夫來,幫我瞧瞧我家娃兒到底是個什麼病症?」
能摸到寶善堂總店來看病的病人,大多數也是慕名而來,杜若見這為大哥兩個眼睛都哭腫了,便知道他家孩子的病定然是很厲害的。只聽他的形容,倒是有點像小兒麻疹,只是沒有看見病患,終歸是不能確定。
杜若出門的時候沒有帶藥箱,這會兒也只能讓陳掌柜準備了一個臨時藥箱,想了想道:「陳掌柜,我跟這位大哥出一趟診,興許一會兒就不回來了,你把點心跟大傢伙分了。」
陳掌柜只攔著道:「少東家,不如讓沈大夫去吧,你這新婚燕爾的,出什麼診呢?」
其實陳掌柜的心裡清楚,少東家是個心善的人,但凡這樣穿著的人來問診的,有一多半是給不起出診費的,不然也不會在門口巴巴的就等這麼長的時間。如今倒好了,賠了車馬前不算,也不知道賠不賠藥錢,得了,反正這寶善堂是杜家的生意,他就一個記帳的掌柜,少操這份心了。
杜若讓春生牽了馬車過來,讓那男子在前面帶路,這馬車越走越偏遠,竟然來到了京城有名的貧困一條街。這條街的名字叫世康路,後來因為這裡住的人太窮了,這世康兩個字也不知道被哪個人給改成了食糠路了。不過京城的老百姓都給它取了一個別名,叫討飯街。因為這裡住的老百姓,有一多半是以討飯為生的。
這邊除了一些原本就居住在京城的窮苦百姓之外,大多數的人都是外來人員。很多人聽說京城好混飯吃,一路討飯都要來京城,結果進了京城才知道,京城也不是個容易混日子的地方,所以再沒找到活路之前,只能接著繼續討飯。
馬車往裡頭又走了小半里路,前頭的巷子太窄,就進不去了。杜若讓春生看著馬車,自己背著藥箱跟那男子進去看病。
這時候正是八月的伏暑天氣,巷子裡又窄又臭的,居住環境實在很惡劣。杜若跟著這男子走了約莫有兩三百米的距離,來到一戶人家面前,推開門瞧見裡頭堆放著四五個大木盆,裡面放著一大堆一大推的衣服,一個肚子有七八個月的孕婦,正在那邊艱難的挺著腰洗衣服。
男人進了院子,急忙開口道:「孩子她娘,我把給皇帝看病的太醫請來了,這回我們家大寶有救了。」那年輕媳婦聞言,兩隻浸泡的有點紅腫的手從水裡提出來,往自己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起身走到杜若前頭,也不管地上的髒水,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道:「大夫,救救我們家大寶,他是我大哥大嫂唯一的兒子,不能讓我大哥大嫂絕後了。」
杜若一聽,這孩子竟不是他們親生的,卻還這樣緊張,頓時也多了幾分動容,只開口道:「你們別著急,我進去瞧瞧先。」
年輕媳婦只連忙站了起來,將杜若引導門口,推開了門,裡頭黑洞洞的,幾縷陽光鑽進去,杜若才算看清了在頂裡頭的床榻上,睡著一個小娃。一旁的墩子上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見了人進來,只眨巴了一下眼珠子道:「娘,哥哥一天都沒醒,還睡著呢。」
杜若聞言,順著那小丫頭的視線往床上看了一眼,屋裡太暗也看不清,只聽那年輕媳婦道:「大妹真乖,等哥哥好了,娘給你買好吃的,你要好好照顧哥哥。」
杜若這會兒也顧不得這房子裡一股發霉的味道,只走了進去,將手上的藥箱放下,正要去看那病人,卻猛然發現他露在被子外面的一處手臂上有著紅色斑丘疹。杜若心裡一冷,只急忙轉身對那小丫頭道:「小妹妹,你今天碰你哥哥了嗎?」
小丫頭擰眉想了想,見杜若長的好看,也就不怕生了,只開口道:「我就摸過哥哥的額頭,燙燙的,我娘讓我給哥哥敷冷汗巾。」小丫頭指著一旁放著的冷水盆,小聲道。
杜若這會兒大約可以預測,這小男孩得的是小兒麻疹,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病症。杜若想了想,開口道:「大嫂,你帶小妹妹出去洗洗手,以後不能讓她來照顧這孩子了,還有你們,自己都要注意,要勤洗手。」
那年輕媳婦聽杜若這麼說,只嚇得一下子身子軟了一半,險些就跌倒了,哭著道:「大妹她爹,大寶這不會是得了和他爹娘一樣的病吧?」
「你胡說什麼呢?大寶要是有那病,早兩年就病死了,這都跟著我們在京城這麼長日子了,怎麼可能有那種病呢。」杜若聽他們的口音就知道不是京城本地人,問了一下才知道,他們是從淮北來的,兩年前家鄉發大水遭了災,一場瘟疫讓鄉里人死了一大半,他們是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的那一批。
杜若倒是記得兩年前的那場瘟疫,當時朝廷派了太醫過去,無奈那病症太厲害了,傳染性又極強,最後只得把染病的人都圈到了一起,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一把火燒了整個村子。
當時聽杜二老爺說到這裡的時候,杜若的心裡極難過,聽說有些人最後是能被治好的,可是因為朝廷怕瘟疫蔓延,把能治好的人也燒死的,也是有的。
杜若瞧了一眼這床上的孩子,眼下正是盛夏季節,比起春天來倒是不易傳播。只是這討飯街人多又雜,衛生條件又差,如果傳播起來,整條街都要成為麻疹一條街了。到時候只怕朝廷又要採取什麼措施,這些好容易能在京城安家落戶的人,又要變的無家可歸了。
杜若想了想,轉身對方才那請他過來的大哥道:「大哥,你出去問問,這條街上有沒有哪家孩子,跟你們家孩子一樣高燒不退的?」
那男子正打算出去,被自己媳婦喊住了道:「我昨兒就問了,出了我們家大寶,別家的都好好的,我一開始以為是平常他們幾個一起玩的,是不是吃壞了東西才這樣,不然的話,怎麼就他們好好的,我們家大寶就病了呢?」
杜若聽她這麼說,略略放下了心來,只開口道:「大嫂子,這病我也沒把握能治好,只是從今日開始,不要讓這姑娘照顧娃了,這病最招孩子,別一個沒好,另一個又病著了。」
杜若說著,伸手為那男孩子把了脈,又看了舌苔、瞳仁。見他這會兒倒是燒的不厲害,便起身走到院子裡來,就著藥箱半蹲著寫了藥方。杜若斟酌了半天,總算把方子給開好了,遞給那男子道:「這位大哥,這方子上的藥都不貴,平沙路的分號離這邊最近,你就去那邊抓藥,別家的藥材,我倒不放心。」
杜若從討飯街回杜府,時間已經不早了,劉七巧剛剛才前院把整個杜家的下人都認了一遍,總共大概有八十來人,這會兒腦子裡還亂糟糟的,只覺得容貌和名字有很多都對不上號。不過好在方才連翹是跟著她過去的,她也有個問的人,這會兒正跟著連翹一邊聊,一邊往百糙院走。
進了院子,便看見幾個干粗活的小丫鬟正擔著水往房裡去,劉七巧只開口問道:「這會兒送水進去做什麼?大少爺在做什麼?」
那兩個小丫鬟連忙將水放下了道:「大少爺方才出去了,才回來,茯苓姐姐吩咐了要打水給大少爺洗澡。」
劉七巧點了點頭,甩甩手道:「這水挺重的,你們兩小心些,是在不行叫外面的婆子幫忙好了。」劉七巧進了中廳,見杜若正在那邊洗手,她正要接了丫鬟手裡的汗巾給他遞過去,杜若卻搖了搖手,不讓她靠近,只開口道:「我今兒看了一個病人,得的是小兒麻疹,雖然我是成年人,卻也要小心著點,一會兒只泡過了澡,你在碰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