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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杜若聞言,急忙停下自己手中的事情,只站在一旁躬身聆訊,臉上帶著溫和恭敬之色。見老王妃不再開口,才小聲道:「晚輩自然不會辜負了七巧的一片真情,說起來這事情,竟是我愧對了七巧,我原本以為或許沒這麼艱難,如今這樣也是萬萬沒有想到。」

    老王妃只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你那個祖母,我最是了解她幾分的,她自己當初嫁入了杜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有幾分憋屈的,她怎麼說也是清貴文臣家的女兒,即便家裡面不甚富庶,但名聲好聽,當年想要求取她的官家子弟也多的去了。後來至於為什麼老太爺偏偏看上了你們杜家,這當然不得而知了。你瞧瞧你父親、你二叔他們的親事,也該知道你祖母的心思,她是卯足了心思想把你們往清流那一派拉,估計當年她嫁給你祖父之後,沒少人挖苦她們娘家貪慕杜家家財的。」

    杜若年紀雖輕,很多事情不知就裡,但是聽老王妃這麼一指點,他也隱約想通了一些。他母親朱氏家中是翰林出身。杜二太太顧氏家裡也是文官出身,如今顧氏的弟弟是工部員外郎。趙氏不用說,父親是大理寺少卿,因為祖父和杜老太爺關係好,所以才許了這門親事。這良向發展到了這一步上,杜老太太也算是功不可沒,沒道理到了杜若這裡,這擇偶標準一下子就降低到了最低標準。

    「祖母的心思,晚輩也是了解幾分的。所以也不敢公然忤逆了祖母。」杜若說著,只垂下了頭來,他從小身子不好,明明比杜蘅大了兩歲,可偏生杜蘅生的結實,他自己生的跟豆芽菜似的,所以杜老太太自然也就多疼他幾分。他又是一個安靜知禮的性子,從不忤逆長輩,便是劉七巧這事上面,他也不過就是在杜太太面前使了性子跪了兩回,饒是這樣,他已經自責起了自己的不孝來了。

    老王妃是最喜歡這樣的孩子的,見他那為難樣子也是可憐,只笑著道:「你放心,這事兒黃不了,聽說你前陣子為了這個事還氣病了,年輕人要放開一點心胸,不然以後受苦的日子還多著呢。」

    杜若聽老王妃提起自己的病來,頓時臉紅到了耳根,連連點頭道:「老王妃教訓的是,晚輩受教了。」

    那邊老王妃說了這幾句,也越發覺得自己話多了起來,還真跟教訓自己的孫女婿一般絮叨了起來,便笑道:「你去吧,好好治好長公主的病症,到時候長公主會為你們做主的。」

    杜若最愛聽的就是這一句,一下子覺得自己又元氣滿滿,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神色,抱著藥箱連連點頭,躬身拜別老王妃。

    那邊簾內劉七巧垂眸站在大長公主的面前,臉上神色淡然,小嘴抿成一條線,雙垂髻上點綴的流蘇擦著粉色的面頰,端著是一副柔順乖巧的小模樣。

    大長公主方才大約和老王妃聊的很開懷,這會兒臉上還有著一絲血色,見了她這樣子便道:「我一開始倒還真被你這幅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給騙了去,我這人向來是目下無塵的,按說你這樣打我的心思,我是不會饒了你的,可偏生我對你還真恨不起來,你既想著要幫我治病,又想著給自己尋個好處,偏生還讓我動了對你的疼愛之心後,還拿這事情來拿捏我,我看,你不該叫七巧,你該改名叫七竅,你這七竅玲瓏的心思,倒是讓人佩服不已。」

    劉七巧知道大長公主是修佛之人,自然相信因果報應,魂夢相倚的事情,便笑著道:「我也不瞞長公主,我生來便有宿慧,只是從我母親難產那時候才發現。我雖然不知道我這些技能是從何而來,可是我知道怎麼去救她們,我便去了。」

    宿慧是指從前世而來的智慧。佛教認為,「宿慧」在今生遇到機緣,就會顯發出來。而對於熟讀經書佛法的大長公主,如何能不知道宿慧這一說。所以,當她聽到劉七巧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來的更多的不是震驚,而是一種讓自己覺得自己是可信之人的安慰。

    「好姑娘,你做的沒錯。」大長公主伸手握住了劉七巧的手,輕撫著她的手背道:「我原還覺得,你這樣的姑娘太過玲瓏剔透,只怕佛祖未必會庇佑,如今聽你這麼說,倒是頓悟了,你前世必定也是一個為善之人,所以才有今生的造化。你既如此信得過我,我自然不會不管你的事情。佛法有云:眾生平等。沒有人天生下賤,你只放下心來,下面的路,你我一起走下去,便是我的病好不了了,也自然會助你嫁入杜家的。」

    劉七巧咬了咬唇瓣,從內心感激大長公主說得這一番話。其實說句實話,劉七巧這次也並非有百分百的把握,原只是想著放手一搏,反正已經有很多人知道她垂涎杜若這塊小鮮肉了,再多一個不管紅塵世事的大長公主,也無傷大雅了。再加上之前她曾聽過的有關大長公主的故事,也知道她是一位真性情的人。這樣的人,即便是鎖住了心扉不讓人進入,看似雲淡風輕,但內心中原本曾有過的火苗,也不該會完完全全的熄滅。劉七巧斷定,她和大長公主之間,是有共同點的。

    劉七巧屈膝跪下,抬起頭看著大長公主,感激道:「七巧能遇到大長公主,也是七巧的福分,七巧真心希望大長公主能以身體為重,七巧有言在先,也是一個頂頂說話算話的人,就看著這份上,也希望大長公主可以早日痊癒。」

    「你這丫頭。」大長公主只嗔怪著戳了戳劉七巧的額際道:「所以我才說,到頭道倒是我被你給算計上了。」大長公主嘆了一口氣,只緩緩道:「盡人事,聽天命,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把藥送來,我先用了看看吧。」

    劉七巧心裡也淡淡嘆了一口氣,只開口道:「師太只管放心,那藥是斷沒有第三人知道藥方的,便是被有心人拿了去,也是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的。」

    大長公主見劉七巧把喊她的稱呼從大長公主改成了師太,臉上更是讚許了幾分。她出家之後,原也是不喜歡人提起她之前的事情的,偶爾見老姐妹的時候,才有人會這麼稱呼幾聲。她自己則更希望眾人只把她看成是一個普通的貧尼,沒有權勢的枷鎖,更能看清大多數人的本心。

    「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回吧,有空就多來這邊陪著我聊聊天,全當是解解悶了。」

    劉七巧見大長公主臉上也有了疲乏的神色,便只點了點頭,躬身告退。

    外面杜若已經離去,老王妃見劉七巧出來了,便也起身道:「那我們也是時候走了,這一上午把這幾十年的事情都給聊了一遍,腦仁都疼了起來。」劉七巧連忙上前,扶著老王妃一起出了院門,那邊容嬤嬤正跟著兩位比丘尼剛剛在庵堂里轉了一圈,見老王妃和劉七巧出來,便笑著迎上去問道:「怎麼樣了?大長公主可是同意醫治了?」

    老王妃只拍了拍她的手背,淡淡的笑了笑,湊到容嬤嬤的耳邊道:「好事近了,你回去告訴太后娘娘,讓她不必操心。」老王妃說著,又伸手輕輕捏了捏劉七巧的臉頰道:「這張巧嘴都幫你們給搞定了,你只管讓她多送一些燕窩、人參什麼的到我府上來就好,人我替她賞了。」

    容嬤嬤聽老王妃這麼說,便知道這事情大抵也是差不多了,只點頭笑道:「早如此,我一早就應該把你們請了來,哪裡用得著帶著太醫一趟趟的跑呢,這剩下的車馬費也夠賞人的了。」

    老王妃聽她這麼說,只哈哈笑道:「你這老貨,又不花你的錢,你替她省什麼呢?難道我跑來跑去就不累著了?瞧瞧這都什麼時辰了,回去還得歇個中覺。一天就又這麼沒了。」

    兩個老人邊說邊笑的由小尼姑帶著領出了水月庵去。

    ☆、第124章

    卻說杜若從水月庵出來,那邊茶樓上,杜二老爺和陳太醫也剛巧喝完了一盞茶。兩人見杜若從裡面出來,便也高高興興的迎了出來。杜二老爺見杜若臉上神色嚴肅,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只開口問道:「怎麼樣,大長公主答應就診了嗎?」

    杜若只點了點頭,神色卻還依然嚴肅,開口道:「大長公主准我試試看。」坐在馬車另外一旁的陳太醫聞言,只笑著道:「杜院判,我說了吧,如今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不得不死在沙灘上。」

    杜二老爺被陳太醫氣的肝疼,只揉了揉腦仁道:「行行行,你鐵口直斷,什麼都逃不出你這睿智的三角眼。」杜二老爺想了想,見杜若神色嚴肅,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說出口,便轉身對陳太醫道:「今兒放你一天假,我喊了轎子你先回去吧,這會兒回太醫院也晚了。」

    陳太醫捋了捋山羊鬍子,求之不得道:「那就多謝杜院判了。」

    小廝喊了轎子,將毒舌的陳太醫抬走之後,杜若才和杜二老爺兩人上了原先的馬車。杜若只開口道:「二叔你斷的病症不錯,不過七巧更是問出了端倪,這次二叔可一定要幫我,我的終身幸福,就全擺脫在二叔的身上了。」杜若說著,只怕方才老王妃說劉七巧請大長公主保媒的這一段也說給的杜二老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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