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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劉七巧下車,見這孫家也是有兩進宅院的人家,在這一代應該算是富戶了,門口站著幾個婦人,穿的也不寒酸。孫二虎顧不得那些人,急忙把杜若和劉七巧她們迎了進去,門外的幾個婦人也紛紛跟在了後頭。
劉七巧進門,因為天色不算暗,所以只瞧見那產婦臉色很差。劉七巧轉身問道:「穩婆是誰?」
方才跟在那婆子身邊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婦人上前道:「是我給二虎媳婦接生的,當時也沒留神,看著孩子出來了大家只顧著高興,還沒一眨眼誰知道這胎盤又給回去了。」
劉七巧上前幾步,見那產婦已經面帶菜色,已經有了失血過多的樣子。急忙喊道:「你們快去沖一杯淡鹽水來,馬上給她灌下去。」劉七巧說著,顧不得那一床的血水,爬上產婦的床榻,轉身對杜若道:「沒辦法了,我來不及給她做手術,只能伸手進去拽了,看能拽出來多少是多少。」
那產婦如今已經是處於半休克的狀態,雖然還睜著眼睛,但是眸中已是光少暗多,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杜若也急忙打開了藥箱,從藥箱的角落裡頭,拿出一個青花瓷的瓷瓶,倒了一顆藥丸出來,走上前捏開了產婦的唇瓣餵了進去。
「我給她餵了一顆天王保命丹,還能吊著她一口氣,七巧,你別緊張,慢慢來,不要怕。」杜若看見劉七巧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子,就知道劉七巧這會兒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這種病症杜若沒有親自經歷過,但是杜二老爺卻經歷過幾次,能救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很多時候就跟那個鐘大夫說的,人還沒到,產婦就已經先咽氣了。
孫二虎這時候已經端著一碗淡鹽水進來,杜若見產婦產婦起來,對孫二虎道:「馬上灌進去。」孫二虎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咽著口水,端著淡鹽水送上去,帶著哭腔道:「媳婦,你可千萬別有事兒啊,孩子不能沒有你,你好歹喝一口。」
劉七巧這回沒帶羊皮手套,直接洗了手探進去,抓住了產婦的胎盤道:「你們誰去把她孩子抱來,讓那孩子使勁哭,這會兒她要是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那一直站在的婆子急忙對著身邊那給產婦接生的婆子道:「你還不快去抱孩子過來,快點快點!」
那接生婆應了一聲,急忙就出去了,不一會兒就從房門口傳來了嬰兒的哭聲。那婆子抱著孩子走到產婦的床邊道:「美娟啊,抬眼看看你的孩子啊,你可千萬不能丟下孩子和二虎走了,他們少不得你!」
這種病症在現代有個學名叫「胎盤植入」,發生原因一般是由於子宮的病變,在胎兒懷孕之後,為了獲取足夠的血液,就會往子宮的肌肉層生長。且一般孕婦在懷孕早期,都喜歡用一些保胎藥,來保證胎兒的穩固,這保胎的原理就是讓胎盤穩固的附著在子宮上,因此越發容易引起這種胎盤植入現象。胎盤粘連會影響子宮正常收縮,從而造成產婦大出血。
劉七巧的手已經探入了產婦的自宮內部,憑藉專業經驗首先觸摸到的是產婦體內不完整的胎盤。不過好在謝天謝地,產婦的胎盤並沒有穿透子宮,劉七巧咬著下唇,緩慢的施力將那剩餘的胎盤緩緩從產婦的體內拔出來。
這時候孫二虎已經把鹽水給產婦灌了下去,杜若上前,從袖中拿出手帕,為劉七巧擦去她額際上不斷沁出的細汗。
房間裡的人都緊張的咬緊了牙關,只有嬰孩的啼哭聲緩和房中壓抑的氣氛。劉七巧深呼吸,緩緩的閉上眼睛,喘著粗氣道:「杜若若,大人還有氣嗎?」
杜若轉身,看了一眼產婦青白的臉色,伸手過去按住了產婦手腕上的脈搏道:「還活著,七巧,慢慢來,放鬆。」
劉七巧握緊了拳頭,將吸附在產婦子宮上的胎盤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掌心,一咬牙,手中的力道一緊,那胎盤就像是一棵被修剪了吱呀的老樹,被劉七巧連根拔起。
床榻上滿是產婦體內留出的鮮血,這會兒天色暗了,杜若急忙請了孫二虎去那幾根蠟燭進來點著。
劉七巧一手血的拿著手中的東西,對一旁抱小孩的婆子道:「看看,是不是出來了?」
「對對對,姑娘,就是這一半沒出來。」
杜若聞言,只急忙去探那產婦的鼻息,一直微微睜開的眸子已經闔上,呼吸也漸漸平靜了下來,顯然已經是陷入了失血過多的昏睡狀態。
一旁另外的婆子端了痰盂上前,劉七巧丟了胎盤,正要起身去洗手,只覺得下身一陣陣熱浪滾滾襲來。劉七巧的動作僵了僵,臉上表情苦不堪言。
杜若一看,便知道劉七巧的親戚又上門了,急忙端了水盆讓她洗手。
劉七巧面帶菜色的看了杜若一眼,有氣無力道:「那產婦,能救回來嗎?」
這會兒杜若只一心就在劉七巧身上,急忙回頭道:「鍾大夫,麻煩你看下產婦。」
鍾大夫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頭一次看見有人用這種辦法救人的。整個就跟拔蘿蔔一樣生拉硬拽的,只魂還沒回過來。聽見人喊他,忙上前照應了一聲,趕緊去看病人去了。
鍾大夫替產婦把了把脈搏,翻了眼皮看了看瞳仁,最後捋了捋山羊鬍子,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道:「命似乎是真的保住了!杜大夫,你方才給她吃的那是什麼藥丸啊?」
杜若扶著劉七巧,若無其事的道:「是寶善堂的祖傳秘方,天王保命丹。」
鍾大夫方才沒聽明白,這會兒才聽清楚了,只睜大了眼珠子長大了嘴結巴道:「這這這,就是那那那……一百兩銀子一顆的神丹?」
這下不光是鍾大夫,整個孫家的人臉都綠了。一百兩銀子一顆的藥,這是要讓他們家傾家蕩產了這是?
杜若也沒空顧著他們,只一邊扶著劉七巧,心不在焉的回道:「市價是這麼高,不過現在有價無市,幾味藥材如今幾乎已經絕跡,所以目前杜家也沒有多少庫存了。」劉七巧臉色蒼白的靠在杜若的肩膀上,幾乎是要哭出來了,她這幾個月,每次來大姨媽就趕上出大事兒,從來沒停歇過。
杜若見劉七巧臉色實在很差,便扶著她問那孫二虎道:「孫少爺,你家有沒有廂房可以讓我媳婦休息一會兒。」
劉七巧聽杜若這麼說,只勉強抬眸瞪了他一眼。幾位婦人瞧一眼劉七巧的打扮,便覺得她還是一個沒及笄的姑娘家,怎麼可能是人家媳婦呢?
杜若立即覺得有些尷尬,壓低了聲音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
方才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了起來,又見他們兩人舉止熱絡,完全不避嫌,就知道杜若所說非假了。那孫家老婆子只笑著道:「廂房有啊,二虎,帶這位大夫和這位姑娘去休息一下,一會兒讓廚房送了晚膳進去。」
孫婆子交代完了,扭頭看了那年輕一點的婆子道:「你還抱著還在在這邊杵著幹嘛呢,還不去廚房讓下人們張羅晚飯,別站在這邊礙眼了。要不是你買什么子滿堂回來給媳婦吃,媳婦能成這樣?」
杜若一聽子滿堂三個字,心裡也咯噔了一下,他方才看見劉七巧從產婦腹中拔出來的胎盤,分明只有小半個,和子宮接觸面也不算很大,造成這樣嚴重的大出血,顯然還有別的原因。
劉七巧這會兒下身一灘血,半步也挪動不了,只覺得耳朵里嗡嗡的,什麼也聽不見。孫二虎帶著兩人去廂房,杜若只好抱著她跟在孫二虎的後面。幸好這孫家不算太窮,家裡的幾間廂房也收拾的很乾淨。杜若把劉七巧放了下來,就去張羅著打熱水,這畢竟是在別人家,什麼都不方便,好容易打來了熱水,又去馬車上拿了李氏為他們備下的洗漱的東西來。
這會兒天已經暗了下來,趕夜路是不可能的,春生也只好安頓好了馬車,跟著杜若一起住進了孫家。
孫家老三這會兒才趕著壞在半路上的牛車回府,一聽自己嫂子給救了回來,高興的跳了兩丈高。
杜若為劉七巧打了水,拿了乾淨的衣服褲子送進去。對於一個大夫來說,這種事情是再正常和熟悉不過的,可是裡面洗漱的人是自己的心上人,這種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杜若站在廊下,看著月亮從東邊緩緩升起,只聽身後咯吱一聲,劉七巧端著洗漱盆出來。杜若連忙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盆子。那盆子裡剛被劉七巧洗過,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可杜若卻還是臉色不便的接了過去,對劉七巧道:「七巧,快進去床上躺著。」
劉七巧臉漲得通紅通紅的,只看著杜若端著半盆血水走了。不知道為什麼,劉七巧頓時覺得心裡暖融融的。
因為劉七巧身子不適,所以孫家的人把晚飯送進了廂房來。都是農家的家常小菜,簡簡單單倒也清慡可口的很,杜若喊了春生一起過來吃了,便讓他收拾著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