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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31:56 作者: 蘇芷
這時候李氏出來了,她如今已經可以用對待女婿的心態來對待杜若了,從房裡拿了茶點出來,就又很隨意的回房去陪著劉八順去了。
春生每次來,都沒資格進大廳,總是和院裡的那顆大梧桐樹作伴。錢大妞悄悄的進房間,在五斗櫥里翻出一個布包來,偷偷的護在胸口拿出去,丟到春生的面前。
春生急忙撿了起來,抬頭看看錢大妞,翻開布包裡面是一雙棉布面子做的小短靴,正適合他們這種跑腿的小廝穿。
「大妞,這是給我的嗎?」春生興奮的語無倫次。
「誰說給你的,明明是我扔了的。」錢大妞挑挑眉毛道。
「扔的好,扔的好,那我就撿了啊!」春生說著,便脫下自己的鞋來,一腳蹬了進去。不一會兒兩隻腳都穿齊全了,便站起來走了一圈道:「我還從來沒穿過這麼合腳的鞋子呢!改明兒你多扔幾雙給我,行不?」
錢大妞氣的瞪起了眼珠子道:「哪裡來的厚臉皮,誰有空盡扔鞋子,這一雙還是便宜了你呢,明兒起我要給七巧繡嫁妝了,誰有空啊。」錢大妞說著,整了整自己的衣裙,想起今兒早上看見了春生的娘,臉頰一下子泛得通紅的。
春生聽了,急忙坐下來把鞋脫了,抱在布包里放在胸口道:「那我可捨不得穿,七巧的嫁妝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繡好,萬一我把這鞋穿壞了,可再沒有這麼合腳的鞋穿了。」
「瞧你那小樣子,不就是一雙鞋嗎?」錢大妞說著,低下頭羞答答的道:「你穿壞了,我再扔一雙給你就是了。」
春生激動的兩手揮舞著拳頭,十根手指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錢大妞看他那模樣,轉身離開,笑著道:「傻站著幹什麼,進來坐吧,我們家又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府邸,不能讓小廝們進出的。」
「誒,好嘞。」春生笑眯眯的跟著錢大妞進了大廳。
劉七巧特意為杜若下廚做了一碗七巧牌刀削麵,大伙兒一起吃過了午飯,杜若帶了春生到外面的鴻運街上逛了一圈,備了幾樣禮品往那范舉人家。那范老爺子約莫六十多歲,留著山羊鬍子,聽說杜若是來請他當先生的,便道如今他年紀大了,也不愛勞煩這些,不耐煩教那些沒長進的,想要拜師傅也可以,先把劉八順帶來考一考,他自己看上的學生,那才收。
杜若忙讓春生回了劉家,把八順從炕上給背到了范老爺家中。范老爺看八順年紀不大,看上去倒是機靈的很,不像是那種讀書讀傻了的人,便問了他幾個問題。
「上幾年學了?」
「上兩年了。」
「都跟了哪些先生?」
劉八順也一五一十的回道:「在牛家莊的時候,是跟著和橋鎮的趙先生,來了城裡是跟著恭王府請的許先生。」
范老爺雖然沒聽過什麼趙先生,可是許先生的大名他可是耳濡目染啊。許辰明是先帝時候的狀元,後來因為仕途不順遂,又偏逢上戰亂,所以白白耽誤了幾年功夫,等今上登基的時候,他已過不惑之年,那些宏圖大志早已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便安於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先生了。京城好些人家都給他下過帖子,沒想到如今卻是在恭王府府上任教。
「許先生不錯,但是還不是最好的。」范老爺覺得許先生不是最好的原因,就在於許辰明的淡泊名利,他覺得一個教書先生,對仕途沒有那麼熱衷的話,勢必也會影響到學生的士氣,所以唯有這一點,范老爺子不太認同。
「許先生的學問很好,跟我們講書的時候一點兒不枯燥,學生以前上趙先生的課,四個時辰總有兩個時辰都在瞌睡,許先生的課,要是再多上四個時辰,學生也不會打瞌睡的。」劉八順是個老實孩子,自然童言無忌,有什麼就說什麼。
范老爺笑著摸摸他的頭道:「好好好,是個好學的好孩子。」范老爺摸摸自己的山羊鬍子,想了想道:「只是,老頭子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我看你這腿上著甲板,似乎也不太方便。」
杜若看了一眼范老爺書房裡面的陳設,典籍林立,書目繁多,是一個讓人求之不得的書房,劉家就算備出一個書房來,只怕也就是一扇大門四面牆的,也沒有多少讀書寫字的意境來。杜若想了想道:「范老爺不必擔憂,你定個上課的時間,以後差人每天把八順背來就好了。」
范老爺想想這一家在街口,一家在街中間,不過也就幾十丈的距離,也不麻煩,便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劉七巧是請假出來的,自然不能在外面待太長時間,所以吃過了午飯,也沒讓杜若送就自己走回了恭王府。方巧兒一整天都神色蔫蔫的,心理面總帶著幾分不服氣。想當初明明是她先被賣到了杜家沖喜去的,誰知道竟然是一場空歡喜,自己沒做成杜若的通房,倒是讓劉七巧占了先。
方巧兒越想心裡就越難受,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騙了出來一樣。要不是劉七巧和杜若有些什麼,李氏怎麼會就那麼慡氣的把自己給贖了出來?方巧兒想到這裡,覺得自己如今當真是無依無靠,就跟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了起來。
方巧兒咬了咬牙,心道杜老太太那是最不耐煩鄉下丫頭的,怎麼可能讓劉七巧進門呢?眼下肯定杜若和劉七巧肯定還是瞞著杜家背地裡的偷偷來往,以後肯定也得不到好的。
錢大妞在屋檐下繡枕套,看見方巧兒這般心不在焉的模樣,便尋思著方巧兒心裡只怕抹不值。錢大妞心想,劉七巧要進杜家做少奶奶那是鐵板釘釘的事情,誰也不可能改了,與其方巧兒到那時候還過不了這一關,不如現在就跟她把話給說清楚了慡利。
「巧兒,有些事兒,我想跟你說。」
方巧兒這會子正神遊天外,冷不丁聽錢大妞喊她,忙抬起頭呆呆的應了一句。
錢大妞看著方巧兒,嘆了一口氣道:「巧兒,咱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向來都跟親姐妹一樣,有些話我也不瞞你,七巧和杜大夫兩人對上了眼,今後進杜家做少奶奶那是鐵定的事情,大娘怕到時候你們一個主子,一個奴才的尷尬,所以才把你贖了出來。」
方巧兒擰著眉頭,點了點頭,微微翹起唇瓣來。
錢大妞又問她:「你覺得杜大夫如何?」
方巧兒聽錢大妞問起這個,頓時臉頰微微泛紅,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說:「少爺為人彬彬有禮,對下人也是極好的。」
「那你是想做他的通房了?」錢大妞直來直去的問她。
方巧兒臉色更紅了,只又把頭低得更下,小聲道:「我,我以前想過。」
「做人家的妾氏有什麼好的?聽七巧說她們家二房就有個姨娘,先是不讓進門,如今進門了又不讓養自己孩子,搞的成天尋死覓活的,這樣有什麼意思?」
方巧兒想起沐姨娘的遭遇,心裡也是有些發憷的,可想了想又道:「若是七巧當了大少奶奶,斷然不會向二少奶奶那樣不容人的,再說大少爺比起二少爺來,好了也不是一點兩點的。」
錢大妞聽了一團火,一針下去戳著自己的指尖疼得直擰眉毛,搖著頭道:「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杜大夫自然比他弟弟好,不然為什麼你好端端的是進門沖喜的,他還能把你給退了?他這是不喜歡你呢,他喜歡的是七巧。」錢大妞說著,嘆了一口氣道:「像杜大夫這樣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的人,有幾個姑娘不喜歡的?可我們也得自己照照鏡子瞧瞧,自己配不配的上人家。」
方巧兒被錢大妞這樣一說,臉更是紅到了耳根下,卻還不服輸的繼續道:「論容貌,我和七巧也差不了多少;若論起家世來,我家雖然比不過七巧家,可七巧家跟杜家,那也配不上啊,為什麼就只有我命苦呢?再說我壓根沒想著進去當少奶奶,不過就是想……」方巧兒說到這裡,越發覺得委屈了起來,捂著臉哭了起來。
錢大妞見方巧兒說不聽,氣得搖了搖頭道:「算了,我不跟你講,反正如今你人也出來了,你要是覺得還想回去呢,我這就去跟大娘說,說你原本是不想出來的,你願意以後在杜家服侍七巧,做小丫鬟。」
方巧兒見錢大妞這麼說,頓時急了起來,連忙拉住了錢大妞的袖子道:「大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過就是一時想不明白。」方巧兒低下頭,吸了吸鼻子,落下兩道淚痕來。
錢大妞覺得這會兒也差不多了,便沒繼續放狠話,只扶著方巧兒坐了下來道:「你想想看,我們都是苦命人,若不是大娘是個大善人,這會兒我已經被我的舅舅舅媽不知道賣到了哪裡去了,你呢也只能在杜家繼續當下人,可你年紀一年年的大了上去,又沒人去贖你,你難道真的要做個老姑娘嗎?」錢大妞拿起帕子,擦了擦方巧兒臉上的淚痕道:「不說別的,在大娘家待著,大娘不虧虧待我們的,換句話說,就算我們回了牛家莊,也別指望家裡有錢給我們置辦嫁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