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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28:36 作者: 七世有幸/七英俊
埃爾伯特做了個微妙的表情:他望著李柏奚挑起眉。
李柏奚:「也比所有人都勇敢。」
埃爾伯特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而你卻疑惑我為什麼喜歡馬扣扣?」
李柏奚愣了愣。
埃爾伯特顯然不喜歡談論自己,說完這句就轉移了話題:「希望上次酒吧里的事沒有給你造成困擾。」
李柏奚:「……沒有。」
埃爾伯特:「鶴傘頒獎的時候,你不在。程平的狀態肉眼可見地差,我覺得沒法無視,就問他你到哪裡去了。他說他不知道。我想起馬扣扣,又問他,在你們的文化里,不告而別是正常的分手方式嗎。他說……」
李柏奚微微抬頭。
埃爾伯特:「他說你們沒有分手。」
海風溫柔地穿過樹叢,掛在枝椏上的小碎燈輕輕搖晃。
「我問他為什麼不去找你,他說他暫時還不能。你覺得他是什麼意思呢?」
有幾秒的時間裡,李柏奚沒做出任何反應。接著他感到身後有人在拍自己的肩。
喬裝過的程平去而復返:「我們談談。」
他們兩個順著小徑一直走到了花園深處,在一座沒掛燈的小噴泉背後找到了一張長椅。程平拆掉了臉上的偽裝。
此處距離婚禮場地已經很遠,音樂與人群喧鬧聲模模糊糊地傳來,附近的海浪聲反而十分清晰。
程平一時沒有開口。李柏奚與他並肩坐著,聆聽了一會兒和緩的濤聲。
李柏奚:「吃晚……」
程平:「你走之後,呂影帝勸過我。」
李柏奚:「……」
程平這個開場白,仿佛突然又回到了當年直來直往、不管不顧的模樣:「他勸我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必須在你和表演之間好好做出抉擇。你知道我當時怎麼回答嗎?」
他回答:我要選第三條路。
「如果能爬到您這樣的高度,也就沒有人在意我的私生活了。我可以當一個堂堂正正的演員,再也不讓他為我擔驚受怕。」
呂影帝愣了片刻,輕聲說:「那你必須非常非常幸運,同時還足夠拼命。」
程平:「不瞞您說,我一向運氣不錯。至於拼命,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他開始拼命。
在他無縫進組的那段時光里,李柏奚雖然早已遠去,卻又好像始終沒離開過他身邊。屠簡牽頭幫他介紹過幾個高端代言,大導演則一直關注著他的演技進步,有合適的本子就會發來邀約。
然而,這條路依舊比他想像中更漫長。一旦以實力派影帝為目標,他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還欠缺多少。當初在呂影帝面前放出的狂言,似乎成了遙不可及的夢話。
他的精神壓力大到無法釋放時,在演出後台的走廊上,看見了李柏奚。
「我看見了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是來補上一句道別的。可我當時……沒有力氣面對離別。」
程平望著他笑了一下:「我很想揪住你,沖你喊:再等等我,別那麼快就拋下我……可我有什麼資格要求你等待呢?你在那麼遠的地方,在走你的長路。」
李柏奚張了張嘴。
程平直視著他:「你那天是來道別的嗎?」
李柏奚又閉上了嘴。
程平坦誠的雙眼忽然像鏡子般明亮,映出的全是他怯懦的倒影。
他只聽見自己虛弱地說:「不是。只是看看你。」
程平吁了口氣。
他再度開始訴說,仿佛要把胸腔擠壓了三年的重擔全部倒出。
「我爸媽提出相親的下一秒,我就拒絕了。我說單身並不丟臉,喜歡男人也不丟臉。丟臉的是連自己都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不敢揚起頭來愛人。」
李柏奚招架不住了。
音樂漸弱,杯盤狼藉,賓客開始陸續離場。噴泉水面倒映出的燈影被夜風揉碎,孱弱地搖曳著,像夏末的螢火。
身邊的程平還在等他開口。
李柏奚的唇齒忽然生了鏽。
為了不讓對方等待,也為了補上彼此間的空白,他開始訴說這幾年的經歷。一些奇遇,一些險境,一兩次跟死亡的近距離接觸。
他說了很久,直到宴席的燈光一盞盞地熄滅,人群散盡,黑暗環抱,他們頭頂傾瀉著萬丈星河。
「我遇見了很多人。」
「嗯。」
「他們……或多或少都給了我靈感,其中有幾個模特,說是繆斯也不為過。」
「我知道,我能看出來。」
李柏奚說得愈發緩慢,卻也愈發溫柔:「但我落下每一筆時,總會想起你。」
程平:「李柏奚,你發現了嗎,我們重逢以來對彼此講了這麼多,其實翻來覆去都只是在說一句話。」
「什麼?」
「說的是:告訴我,你還愛我。」
程平朝他貼近過來,在黑暗中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我累了。」
李柏奚慢慢收緊雙臂,將他安穩地嵌入懷抱:「我還愛你。」
「嗯,我也是。」
婚禮第二天早上,在酒店住了一晚的賓客陸續退房。楊助理與新郎坐在餐廳用早餐,時不時與人揮手道別。
有人拍了拍她:「我先走了。」
楊助理定睛一看,驚呆了:「您還沒走呢?」
程平戴著墨鏡與鴨舌帽,含糊道:「多住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