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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27:35 作者: 春日負暄
那一天,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性向,弔詭的是,他第一個認識的同類竟然是林周,林周的所作所為讓他連帶性向連帶自己都變得讓人噁心,那天他也是這樣,一直跑,在被烈日曬得熱騰騰的路上一路跑。
四面八方的潮熱空氣都向他的方向擠壓,他簡直透不過氣來。他那時候無處可去,只能在街巷上沒有目的地奔跑,最後蹲在家門外的樓道角落裡,無聲地發呆,可能還哭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祝苗有處可去,他可去的地方可比那個一直以來的「家「有安全感得多。
跑著跑著,祝苗一點點慢下來,奔跑讓他心跳過速,氣喘吁吁,胸膛劇烈起伏。
他一路跑回到咖啡廳,令他沒想到的是,店裡不止有一檸,還有足足兩個多星期沒見的項澍。
祝苗差點沒認出他來,項澍整個人黑了兩三個色度,後脖子和手臂上還有曬傷掉皮還未痊癒的痕跡,略長的頭髮也剃掉了,變成了剛剛長出毛茸茸發茬的短寸,讓他的五官變得格外凸出。
簡直像流浪了兩三個月的難民。
「嗨,這麼早,你是不是翹課了?」項澍說道。
他皮膚變黑之後牙就顯得很白,像黑人牙膏的代言人,祝苗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壞心情一掃而光。
第8章 謝謝爸爸
「你去哪兒啦?」祝苗好奇地問道。
「『埃塞。」
「『什麼?」
項澍輕快地說道:「衣索比亞。」
去那裡幹什麼?
祝苗還沒問,項澍就興致勃勃地講起他這短短几周的行程——尋豆之旅。
項澍從幾年前就有這種愛好了,到咖啡豆的產區去,和咖啡農直接交易,尋找當年採收季的好豆子。
咖啡豆的生長受很多的因素影響,降雨、溫度、蟲害等等等等,每一季的咖啡豆都是不一樣的,今年好喝的豆子明年可能就沒有了,現在越來越多的咖啡師喜歡直接到產區去「尋豆」。
衣索比亞是非洲咖啡豆的最大產區之一。項澍邊說邊拿出手機,翻出這段時間以來他拍攝的照片。
自從牧羊人在衣索比亞的咖法森林發現野生咖啡豆以來,已經數百年了。項澍先是進山去尋找野生咖啡。
他跟隨當地合作社的咖啡農走入泥濘的山區,中途有大雨阻路,甚至還聽到了野生獅子低沉的吼叫聲。他們找到了山間野生的成熟咖啡果,這些咖啡果無人照料,成熟後如若無人採摘,則又掉入泥土間反覆生長。
他們不敢深入無人之處,臨離開之前,大雨初歇,被烏雲遮蔽的太陽重新出現,燦爛的夕陽透過葉間縫隙,隨意地鋪撒在這一回眸中。
日落之處的山無人探訪,那裡如果有咖啡,那他們自生自長,在寧靜的數百上千年裡完成生命的輪迴。
接下來,項澍去了衣索比亞最著名的咖啡產區——耶加雪菲,這已經是他造訪的地方了。他與當地的咖啡農同吃同睡,當地政府為了推動咖啡產業,給當地咖啡農的小孩建了學校,項澍空餘的時間在那裡教授英文。
有一張照片是別人幫他拍的,照片上的他頭髮已經剃了,發茬在陽光下泛青,他蹲著脫掉了上衣打著赤膊,展現出從肩膀蜿蜒到後背的咖啡產區地圖文身,黑皮膚的小孩圍在他旁邊,在他寬闊的麥色肌膚上點來點去,尋找熟悉的地名。
他還拍了很多咖啡豆採收處理的照片,咖啡農被泥土弄髒的粗糙大手捧著暗紅色的成熟咖啡果,沒有什麼構圖和光影可講究,但其中蘊含著的是對勞動和生命自然的純粹熱愛。
他說了很多,祝苗並不能完全聽懂,但他聽得非常認真。項澍是個出色的分享者,每一張照片的相關故事他都能講得有趣精彩,雖然話題有些跳躍,往往一下子就從這裡跳到那裡,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簡直在散發著光芒。
祝苗靜靜地聽,一檸就顯得專業得多,問了很多問題,項澍也都一一解答。他拿出此行收穫的一些咖啡豆樣本,和一檸一起進行杯測。
祝苗沒有見過,他在旁邊認真地看,時不時幫忙遞個東西,打打下手。他們把幾個樣品豆磨好,無需過濾沖煮,直接依次把粉倒入杯子裡,同時注水,等一會之後,用勺子將表面的泡沫和油脂撥開撈走,依次聞香。
項澍說:「『你也來聞聞。」
祝苗也像他們那樣,依次彎腰去聞,他知道這幾個豆子味道有點不一樣,但再多的就聞不出來了。
他們先是聞,然後就用勺子嘗。
項澍和一檸一邊嘗一邊記錄,他們所說的柑橘香氣、花香、堅果香、奶油香、茶感等等,祝苗壓根沒嘗出來。
往常他都能很坦然自己的不了解,也沒有人苛求他這個門外漢,但在這個時候,祝苗看著時而沉吟時而興奮的兩個人,他突然覺得有點窘迫,他只能靜靜地杵在旁邊,格格不入。
杯測結束了,東西全部收拾好了,一檸去上洗手間,項澍不習慣似的摸了摸自己剃短的頭髮。
他五官長得好,輪廓深,眼睛是桃花瓣的形狀,眉毛濃而黑,鼻樑高挺,眉弓和下頜線條利落,長發時英俊而柔和,現在剃短了顯得犀利。
項澍見到祝苗在看自己,說道:「『看不習慣嗎?留幾個月就長回來了。」
祝苗突然問道:「咖啡難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