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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26:58 作者: 氨茶鹼
自己便如同山中的野兔般,心甘情願地走進了他撒下的天羅地網……
無清渾身仿佛被一猛獸吞噬,那尖銳的爪牙在毫無留情地撕扯著他的心,令他疼痛難忍……
他捂住胸口,只覺喘不上氣來,忽而無力地癱倒在地。
淚水繼而模糊了他的視線,眼前知還頎長的背影那麼熟悉而又遙遠……
無清根本不記得那二人後來又談論了什麼,一路踉踉蹌蹌地落荒而逃,回了玉蘭閣。
不顧顧小瑞不解疑惑的眼神,他將自己藏在他曾與無數次歡好的床榻之上,雙手抱膝蜷縮在一隅,無聲地痛哭著……
確定無清離去後,雲楚岫握緊的拳心倏爾有幾滴血滴落在石板之上。
楚墨痕見他如此,假惺惺可惜道:「何以至此……」
無清慌亂而無措的腳步如同是踏在了他的心上,踩出一個個難以癒合和彌補的裂痕。
雲楚岫明白,此言一出,他與無清,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掩藏好全部的悲傷,冷眼看向楚墨痕,譏笑道:「不到此地步,如何能令小皇叔信知還去意已決?」
偽善的面孔終於被撕下,楚墨痕溫潤的笑意瞬間蕩然無存。
可要想得到皇位,別無他法。
絳紫色官袍與墨黑的夜融為一體,楚墨痕立於黑暗中,竭力想要登上無人之巔。
他聲音低沉,眼眸深處分明隱忍著最後的一絲良善,道:「你……何時得知是我……」
雲楚岫將羽扇收起,望向遠方,道:「第一次懷疑小皇叔是在揚州之時……」
楚墨痕聽他仍願尊稱自己「小皇叔」,想起自己的行徑,心下更是煎熬。可自古以來,欲成君主,必先無情。
雲楚岫將他的心思看得透透徹徹,前者繼續道:「薛氏一族被行刑那一日,素心說出『狡兔死,走狗烹,眾臣長眠地府,孤君難掌民心』這番話,必是有人事先教過她。深知其中關竅的,除卻你我二人,便再無旁人。」
楚墨痕淺笑道:「我還以為那日的措辭將你搪塞了過去,未曾料到你從那時便已疑心於我。」
雲楚岫無奈笑道:「縱使疑你,我仍不信。最終令我確認是你,是梁才的死。梁才該吐得都吐了一乾二淨,當時榮氏已倒台,毫無還手力氣,自身都難保,談何報復?甚至最恨榮氏一黨的楚天闊都放過了他,他又豈會因山匪搶劫這樣的意外而死?」
「除非他的主子,從始至終都不是榮平居。」
雲楚岫冷靜地說出,如鷹般敏銳的眼睛忽而看向楚墨痕。
偌大的城樓,已無人把守。
皇宮中的人,早已被楚墨痕和魏忠安替換為自己的心腹。
他的唇角噙一縷嗤笑,道:「知還所言分毫不差,梁才一直是我安插在榮氏一族的一枚棋子。棋子已完成在棋盤上的任務,必不能留。」
雲楚岫道:「出身不夠尊貴,被眾人忽略的小皇子,若想登上皇位,首要便是邁過隻手遮天的榮氏。饒是楚天闊恨毒了榮氏,可榮氏竟成為他坐擁天下的最大盾牌,二者互為倚仗,互不信任。於是,你便將梁才安插在榮平居旁,加深楚天闊與榮氏的嫌隙,借楚天闊之手除去榮氏,同時也削弱了他自身的力量。」
「與此同時,朝堂中攀附榮氏的黨羽全部被貶謫,只剩下經你舉薦的寒門子弟。楚天闊從未疑心過你,且寒門子弟背後無士族,更易掌控,對於楚天闊來說簡直是絕佳臣子。」
「就這樣,朝堂中的將臣,神不知鬼不覺,皆已換成墨賢王的人,徑直架空楚天闊的皇權。」
雲楚岫淡然笑道:「蟄伏待機多年,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直中要害。小皇叔誠然有做帝王之風。」
楚天闊見自己籌謀多年的謀劃被他輕而易舉識破,便不再遮掩,「寧汗青和劉義亦是本王的人。揚州之事也不例外,借你之手救出楊仁。即便楊仁再剛正不阿,礙於救命之情,他也得給本王幾分薄面。如此一來,朝堂,邊關和江南,大周最重要的三處地方,皆已在本王掌控之下。」
「那麼,便只剩下最後,亦是最重要的一步——弒君。」
最後兩字一出,楚墨痕的目光瞬間染上肅殺之色,狠毒從他眸底一閃而過。
「正值壯年的皇帝驟然崩逝,即便因勤政而死,可民間總會議論紛紛,流言不斷……」雲楚岫說出這句話時,便已料到今夜同楚墨痕這番談話的結局,「風流成性的小公爺因皇帝將其心上人下嫁匈奴,衝冠一怒為紅顏,遂弒君。而後帶兵趕至邊關,與匈奴展開激烈的廝殺,以報奪妻之恨。」
「一代放蕩不羈的小公爺,最終戰死於沙場,與紅顏知己共赴黃泉,成為悽美的愛情話本。」
許是從父皇母妃離世的那一刻起,雲楚岫便深知自己隨時都可能會因朝堂紛爭而死,這番話倒也講得波瀾不驚。
只是在遇見阿清後,他變得貪婪起來,想要活著,好好活著,同他策馬揚鞭,共看世事繁華,度過餘生。
楚墨痕聽他說完,不忍蹙眉,良久才長嘆一口氣,道:「知還,我……」然而,那句「忌憚你的才華」最終還是未能說出口。
他平復下心中複雜的情緒,立誓道:「假以時日,我若執掌天下,必將廢棄皇衛,還你雲族世世安穩,並護無清此生無恙,你且安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