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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26:58 作者: 氨茶鹼
    有人言那小倌兒像極了被迫委身於匈奴的玉宛姑娘,亦有流言稱客死他鄉的玉宛的魂魄附在了那小倌兒身上,與小公爺再續前緣……

    至於他們又是如何曉得曾經的玉宛實為遠嫁匈奴的順懿長公主,無清便不得而知。

    傳言總是半真半假,因此才引得那些好事之徒去相信。

    天啟五年正月末,太后病危。

    雲楚岫得知此消息時,正在小竹房中穿著衣物。小竹為他遞上鞶革,無意間餘光瞥見了上面繫著的與之格格不入的同心結,其上綴著枚精巧細緻的鴛鴦佩。

    那枚製作同心結的紅色絲線粗糙劣質,與這鴛鴦佩和小公爺的氣質大相逕庭。王公貴族豈能整日綴著粗製濫造之物進進出出,豈不有傷大雅?

    於是小竹便自作主張,想要將鴛鴦佩從同心結上取下後再為小公爺佩戴上,沒成想這小動作卻被後者發現。雲楚岫瞬時臉色大變,惱羞成怒,喝道:「誰許你擅動本公爺愛物!」

    小竹從未見他如此疾言厲色,頓時被嚇得手抖,同心結倏爾從手中滑落,隨著清脆的玉碎聲,鴛鴦佩旋即一分為二……

    顧小瑞將小王爺即將要進宮的緣由也第一時間通稟了無清。無清暗想,如若太后難捱過這幾天,即便是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定要穩固當今聖上的帝位,到那時不知會對知還做出何事。遂下定了決心,無論生死,此次進宮,他定要伴他左右。

    無清急匆匆行至西跨院,甫一推開房門,鴛鴦佩躺在冰涼的青石板上被一分為二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無清的心如同這塊鴛鴦佩般,被撕扯為二,疼痛難忍。他借著門扉之力,方可勉強站立。

    只見小竹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哭得我見猶憐,「小公爺,小竹不慎打碎了您的物什,真真是罪該萬死……」

    無清低首望向同樣繫於自己腰際的同心結,猛然發覺鴛鴦竟失去了彼此。

    他只聽知還冷漠道:「無妨,不過一枚玉佩而已,不打緊的。」

    雲楚岫瞧見無清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此處,愁眉緊鎖,似是對他厭棄到了極點,根本不想再見到他,道:「為何在此?」

    無清原本便不善打誑語,又不想將他的心意在這種場景下脫口而出,於是乎漲紅了小臉,只蹦出「想陪他進宮」幾個字。

    本以為知還會不同意,未曾想到他猶豫了片刻後,最終點了點頭。

    無清欣喜萬分,可知還接下來的話卻徹底將他打入深淵,「從宮中回來後,你且自行離去吧……」

    第120章 長夜不能眠(3)

    他的口吻不容置喙,半分辯駁的機會都不願留予無清。

    無清亦完全不記得當時作了何反應,只記得心冷得如同藏於山澗的積雪,冰寒凜冽。

    二人進宮後,依舊居於玉蘭閣。

    閣中的玉蘭尚未到花期,花枝零落,顯得宮宇破敗不堪。此景落入無清眼中,更令他徒增傷悲。

    寧壽宮內。

    苦澀的藥渣味在腐朽的空氣之中瀰漫開來,令楚天闊不由得掩住了口鼻。

    由於梁德英上次辦差不利,楚天闊後隨意尋了個過處,下令將他處死。現如今是魏忠安居於先前梁德英之位,炙手可熱。

    他小心翼翼地跟隨在楚天闊身後,用象徵大太監權力的拂塵撣去周遭的塵埃,小聲道:「太后娘娘纏綿病榻已有三月余。」

    「下去吧。」楚天闊的語調冷靜平淡,仿佛面前已病入膏肓是皇城內隨處可見的低賤宮人。

    魏忠安識相地離開寧壽宮,並示意所有內侍侍婢退出宮殿。

    殿內光線晦暗,立柱之上蜿蜒伸出的燭台中的燭火已是奄奄一息。

    自榮平居死後,楚天闊便再未踏足榮太后的寢宮。榮太后身子尚可行動之時,亦時常行至建章宮,想要看看她的兒子。然而楚天闊總是避而不見。

    殿門被推開的那一刻,榮太后便從腳步聲辨識出是她的闊兒。

    她重重咳著,艱難地從床榻之上起身,強行半坐起見她的兒子,羸弱道:「闊兒,你來了……」

    闊兒……

    這個許久未曾聞及的稱呼,悄然觸動了楚天闊的心腸。

    他坐在榮太后榻旁,徐徐道:「母后可還記得,兒臣年幼之時,父皇和您便時常喚兒臣為闊兒。春日在御花園賞花,盛夏於芳草汀納涼,秋分命內侍打下熟果,凜冬教習兒臣識文斷字……」

    憶此,楚天闊展露出久違的笑意。

    聞此,太后面露錯愕,她從未想過兒子將幼年時發生的事還能牢記如今,她與先皇相處的二三事,她早已忘卻。

    現下,她只能尷尬地回:「哀家始終不敢忘懷。」

    「是嗎?」楚天闊話鋒陡轉,語氣倏地鋒利起來,「母后不記得,不僅不記得,而且憎惡痛恨父皇。」

    「您厭惡父皇,亦從不喜兒臣。兒臣自落地始,便只是你們榮氏一族爭權奪利的一枚棋子。只要能實現榮氏滿族的榮光,任誰都可以成為楚天闊!」

    太后從未想過自己的親生兒子會對自己說出這番狠話,心痛之餘更多的虧欠與內疚。

    她老淚縱橫道:「不是這樣的……闊兒……」

    「母后,您和舅舅,真的是親兄妹嗎?」楚天闊的眼眸沾濕了淚水,目光卻如鷹般敏銳犀利。

    此言一出,寧壽宮倏爾寂靜了下來,如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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