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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26:58 作者: 氨茶鹼
    如此雲楚岫倒也明白了,怪不得魏國安等人進了盲山許久無法完成剿匪任務。除卻複雜的地勢因素,還因為他們有個小軍師,這才能逍遙快活。

    聊了半天,章慶驟然意識到自己跟個人質有什麼好倒苦水的!他們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又不曉得民間疾苦。

    他擺擺手,道:「同同……你這種公公……公子哥兒講講……了也也……白搭!除……除非你……是朝……朝廷派……派來能大過過……刺史的官兒……才能幫……幫我們洗洗……清冤屈……」

    無清聽完他磕巴的一段話,情不自禁地笑著。

    被綁的這位,可不就是朝廷派來的江南黜置使大人嗎?

    他偏頭看向雲楚岫,此人正沉重地低著頭。

    無清倏地明白了他今日故意挑釁劫匪的目的——一來這些賊寇熟悉盲山地形,能解了他們遭遇鬼打牆的困境,二來他想深入探究揚州匪患的隱情。

    夜已深,李谷生給二人送來一方獸皮,道:「山里不比城中,縱然業已入夏,山裡的夜依舊帶有絲涼意。」

    無清接過,客氣道:「謝謝。」

    李谷生的腳步猛然停住,意外道:「我還是頭回見有人被綁了,還能對我們這些賊匪道謝的。」

    無清的寒症本就深種於體,雲楚岫將整張獸皮披在他身上,對李谷生道:「我亦是頭回見還有賊匪對人質噓寒問暖的。」

    李谷生哼了一聲,嘴硬道:「這是對銀子噓寒問暖!你們還是乞求家人能儘快將贖金送來,少一兩都讓你們活著出不了盲山!」

    無清靠著雲楚岫寬厚的肩膀,漸漸入睡。

    他卻難以入眠,目光從設滿路障的洞口望去。

    夜空中毫無半點星子,由遠及近蔓延著猶如血染就的暗紅色,像極了黃泉路的彼岸。

    揚州的「暴風雨」始終未停歇。

    距離洞口不遠處,雲楚岫似是聽到了有大隊人馬在移動的聲音——先是長長的利劍划過石子發出「刺啦」的響聲,倏爾變成嘈雜的兵戎相見的喊殺聲。

    雲楚岫仿佛又回到了在雁鳴關外駐紮的日子,沙場上兵器相搏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聲音忽遠忽近,在這空靈的山中,倒顯得淒涼哀怨,甚至平添了一絲恐懼。

    只是在這大盲山中,何來的軍隊?

    若是魏國安率人找到了這些賊匪的巢穴,大可直接衝進來,又為何在外故弄玄虛?

    他正疑惑著,正在酣睡的劫匪們其中一人迷糊著起來小解,而那戰場廝打聲乍然加強,震耳欲聾。

    那人一下從夢中驚醒,尿越來越多,只不過卻是嚇得。

    他顫抖著身子,驚悚道:「陰兵在借道……陰兵借道……」

    第76章 陰兵借道(2)

    如此撼天動地的聲音頓時也驚擾了其餘人。

    所有人皆從黑暗中驚醒,但誰都不敢去點燃火把照明。

    李谷生亦害怕,可他同時亦是這威武洞的二當家,關鍵時刻定要保持冷靜,不能亂了分寸,否則其他人會更恐慌。

    他小聲道:「兄弟們都閉上眼睛。老人常言陰兵過境,見者必有血光之災。我們保持鎮定,讓它們借道回去地府,定能相安無事。」

    李谷生是這裡學識最高的,包括章慶在內,皆聽他的。

    於是眾人緊閉雙目,互相依偎在一起,靜等廝殺聲消失。

    雲楚岫曾在《蜀地遊記》中見到有關陰兵借道的記載,上面言:「晉順康三年,地動發於蜀,赤天暴雨。雨歇,某農途中忽見前面幕幄營伍、旌旗人馬五六萬。不久有輜重鼓角,部隊紛紛而動,或歌或語,喧然競進②。是故謂曰陰兵借道。」

    他自然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坊間還傳言云族擁有長生秘術,而他雲楚岫不仍舊生病需尋醫問藥?

    不過須臾,山中便又恢復了先前死亡般的寂靜。

    眾人才鬆了口氣,受此一驚,睡意也全無。

    如此一折騰,天已微微亮。

    最先聽到陰兵過境動靜的劫匪喟然道:「先前總聽村子裡的老人講,大盲山曾是前朝晉軍同大周作戰的地點。前晉大將高復達在此慘死於周軍劍下,最終未能為忠心侍奉的君主守衛住大晉的江河山川。他同他部下的執念化作野鬼,留在盲山中。」

    「每年到這幾日,尤其是地動山搖之時,他們便從地府離開,回到沙場,完成未實現的心愿。」

    李谷生也長嘆一口氣,「時運不濟,前晉命數已到。倘若大周有此大將,亦不會和匈奴紛爭戰亂數十年。」

    章慶看似粗獷,實際最怕這鬼神。

    他將頭縮進獸皮中,捂出一身汗也不覺熱。心中充滿了畏懼,章慶變得更加口吃:「沒沒沒……沒想到今……今日還……還還真碰碰……碰上了。」

    李谷生附和道:「以往都是道聽途說,沒想到傳言竟是真的。」

    無清聽他們講得有鼻子有眼,原來大家皆是首次聽到陰兵借道。

    章慶恐慌道:「昨……昨夜俺……俺沒睜睜……睜眼……高高高……將軍不不……不會來找俺……俺吧……」

    李谷生打趣道:「要找也是找大周的皇帝以報亡國之恨,你一山野匹夫,高將軍找不上你。」

    聞此,章慶才將身上的獸皮脫下,後背全部被汗水打濕。

    最難捱的夜已經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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