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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04:35 作者: 周鏡
虞喬坐過去,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
沙發很大,她整個人幾乎要陷進去,一副乖乖的樣子,身上淺色針織衫松鬆散散,長發垂落胸前,甚至不敢抬眼看他。
周宴深幾乎要被氣笑了。
他坐到她對面,中間隔著一張方幾,落地窗外下著雨,淅淅瀝瀝的水痕在玻璃上蜿蜿蜒蜒。
安靜了好一會兒。
二人始終都沒說話,就這麼對坐著,氣氛仿佛漸漸蔓延到窗外,雨勢都在逐漸減小寧靜下來。
半晌,打破安靜的是周宴深,他曲指輕輕扣了兩下實木台面:「你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虞喬心頭咯噔一下,手指攥緊衣服,閉了閉眼,仿佛預料的事情終於到來。
她幾不可察地呼吸幾下,緩緩鬆開衣服,再抬頭時,略委屈地看著他:
「你生氣了嗎?」
周宴深手指停在檯面上,視線看過去,一頓。
虞喬垂下睫毛,微微一顫,繞過方幾走過來,停在他身邊,從寬大的衣袖裡伸出兩根雪白的手指拉拉他的衣袖。
不大的拉扯力道,像是在波士頓讀書的時候,同學養的小貓頑皮地從身上掠過扯了一下的感覺。
下一秒,她輕輕地坐到他懷裡,摟上他的脖子,頭靠著他的肩膀,悶悶地說:「周宴深,別生氣了。」
溫香軟玉,淡淡的旖旎。
周宴深閉上眼。
她最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裡,知道自己故作可憐地眨兩下睫毛,他就會心軟,而後無原則的退讓。
他在她面前永遠潰不成軍。
周宴深嘆了一口氣。
「虞喬。」他放軟聲音,「你真的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虞喬鬆開他的脖頸,頭向後看著他:「你是想問梁淮嗎?」
她垂下眼:「他在我們劇組演男二,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送花嚇我。」
周宴深目光深遠,問她:「他為什麼喊你姐姐?」
「因為我們在戲裡演的就是姐弟,他在戲裡喊我姐姐。他這個人入戲太深,不太正常。」虞喬說完這句話,發現周宴深眸中神色難辨,沉沉地看著她。
「真的嗎?」他問。
「當然是真的。」虞喬心一慌,為了佐證自己的話,連忙從周宴深身上下去,「不信我拿劇本給你看。」
她剛走兩步,忽然被人從身後喊住——
「虞喬。」
這一次,是極冷的音色。
虞喬鈍鈍停步,背對著周宴深,胸前呼吸隱隱起伏。
他的聲音很近,又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低低淡淡的,難辨情緒。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指甲掐著指腹,好像要嵌進去,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睫毛顫抖著,一句話說不出來。
周宴深一步一步走得極沉,從她身邊經過,每一下的腳步聲像踩在她的心上。
他去了衣帽間,再出來時,衣冠整齊,仿佛剛才那麼問的人不是他,按捺下了所有的情緒。
「你要去哪兒……」
「醫院,今晚值班。」周宴深平靜地說,「早點睡。」
說完,他從主臥走出去,拿上玄關處的車鑰匙,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虞喬看著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里,酸意衝上鼻頭,她差點站不住,扶著牆慢慢蹲到地上。
「砰」一聲,門被關上。
周宴深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房間靜得落針可聞。
虞喬抱著肩膀,猛地閉了閉眼,起身追出去。
她打開門,男人還沒走,電梯正在徐徐打開,聽到腳步聲,周宴深側眸,收回了往電梯內走的腳步。
他靜靜地看著她。
「外面下雨了,路滑……」她嗓音低低,頓了頓,「開車小心。」
周宴深的眸光短暫地亮起又熄滅。
電梯已經在下行。
他卻不管,走過來,低頭,手指撫上她的臉頰。
指腹是熱的,聲音卻是冷的:
「虞喬,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都得不到你的信任?」
第39章 銅雀台
雨漸漸停了。
玻璃窗隔絕風聲, 牆上的時鐘無聲地走著,指針掠過每一個數字,預示著時間的漸漸流逝。
虞喬躺在床上, 床頭夜燈昏暗, 她閉上眼,眼前全是周宴傷暗藏著悲傷的神色。
他說,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信任我。
不是的,喉嚨像被黏住, 她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宴深一點放下手,他眼底的光熄滅,消失在電梯門後。
太難受了, 心裡像裂開了一道口子, 汩汩往外流著血,她在深不見底的汪洋中下溺, 海水一點點滿上喉嚨, 下巴,嘴唇,鼻尖, 奪去氧氣。
強烈的窒息感。
虞喬猛地從夢中醒來, 睜眼, 光暈朦朧。她坐起來, 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嗓子幹得不像話。
掀開被子下床, 穿上鞋, 她走出臥室順手打開客廳的燈, 倒一杯溫水,靠著島台慢慢地喝。
手機上時間顯示是凌晨兩點。
虞喬卻睡不著了。
周宴深從來沒有這樣過。
即便是分手的時候,她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他也從未有過一句冷言。
這一次,大約是真的失望了吧。
虞喬閉上眼,握著水杯,隱隱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