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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04:35 作者: 周鏡
她坐在那裡,遠遠看著, 霎時就沒了胃口。
是很突然的情緒上涌。通宵過後的胃隱隱作痛, 她走出食堂,兩邊的銀杏樹在秋末已經掉完葉子, 來到冬季, 樹枝光禿禿的。
臨城地處南方,但冬天還是很冷,空氣潮濕, 冷意入骨。
虞喬走路上打了個噴嚏, 回宿舍暈暈乎乎地躺下, 到下午醒來才發現自己發燒了。
一測溫度, 38.5,她朝鏡子裡看, 自己臉色蒼白, 眼眶燒得通紅。
白天時周宴深發來的信息, 她因為睡覺一條都沒有回。體溫計剛放下,他的電話便撥了過來。
「喬喬。」周宴深似乎是剛下課,周圍有些吵,走到不吵的地方之後說,「上午在忙嗎,怎麼不回信息?」
虞喬聽著他的聲音,低下頭,沒說話。
他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頓了一下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這一句話剛問完,她的眼淚就一滴滴砸在了手背上。
低低的啜泣聲穿過電磁波。
虞喬難以抑制住哭腔:「周宴深,我發燒了,好難受。」
她不是愛哭的人,更不愛把情緒對他抱怨,但那一天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生病真的會讓人變得脆弱。
她在電話里哭得止不住眼淚,鼻子通紅,用完了一整包紙巾。
哭完,虞喬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她從床上爬起來吃了一粒退燒藥,然後抱著書去上晚上的課。
晚上的課從六點上到九點,足足三個小時,上得她頭昏腦漲。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虞喬鬆一口氣,抱著書下樓梯,邊走邊給周宴深發語音:「終於結束了,這老師講話像催眠,我腦袋嗡嗡的。再不下課我感覺我就要——」
話沒說完,她腳步停在教學樓門口,拇指一松,語音自動發送過去。
而發送的對象就站在不遠處。
人群稀疏,都是從教學樓往外走的學生。不遠處昏黃的路燈下,梧桐葉落滿地,周宴深等在那裡,光線朦朧,他一身黑衣,眉眼深邃。
手裡的書「啪」一聲掉在地上,原子筆咕嚕咕嚕滾下樓梯,最後停在某一個位置。
虞喬呆呆地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
夜色深沉,周宴深彎腰撿起那支筆,走到她面前,又撿起書。
然後,直接把她攬進懷裡。
他身上滿是低溫涼風的清冽氣息,手卻是暖暖的,抱著她,下頜深埋在她發間,風塵僕僕:「我來晚了。」
虞喬臉貼到他的胸膛,才止住的眼淚又再次洶湧。
她抱住周宴深的腰,眼淚將他毛衣的前襟全部沾濕。
周圍陸續路過很多下課的同學,紛紛投來幾眼奇怪的目光。虞喬擦乾自己的眼淚,聲音嗡嗡:「你怎麼過來的?」
「接到你的電話,我買了最近的飛機。」他俯身一點一點輕拭她眼角的淚水,眸中全是心疼和自責,「喬喬,對不起。」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虞喬原本已經緩解的情緒再次被挑起,鼻尖酸酸的,手上輕輕推他,「我發燒又不是你的錯。」
周宴深低著眸,探探她額頭的溫度,又揉揉她的指尖,接下她所有的情緒:「沒有陪在你身邊,就是我的錯。」
她一瞬間覺得又要哭出來。
那一次發燒,周宴深在酒店陪了她三天,直接翹掉了三天的課。
最後走時,他不讓她去機場送他,反而送她到宿舍樓下。
那會兒已經很冷,虞喬戴著毛線帽,圍著圍巾,渾身軟軟地被周宴深抱在懷裡。
他安靜地抱著她,力道很緊,像要把她鐫刻在骨子裡,呼吸聲在她耳邊,被離別情緒包圍。
過了很久,他才鬆開她。深深的一吻,纏綿眷戀。
跨越一千五百公里,那兩年,機票和火車票一張又一張,疊了厚厚一摞。
夢中光影變換,一幕幕不停在腦海中輪轉,虞喬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從身體中剝離,漂浮到上方,看著時光在下面倍速般駛過。
停下的那一刻,是系裡出了幾個去波士頓公費留學的名額,她成績好,輔導員讓她考慮考慮。
她心裡一動,打電話問周宴深的意見,他們學校自然也有,只是要留學的地方不是波士頓。
虞喬覺得本來還覺得可惜,如此一來,又要異地。
可周宴深說,他會申請波士頓的學校。
不想再分開了,不想在她無助難過的時候,還是不在她的身邊。
虞喬在夢中迷亂,恍惚之間仿佛置身深海,浮浮沉沉,她如溺水的人般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猛然一睜眼,才發現她抓住的根本不是什麼浮木,而是周宴深的手。
天色將明未明,窗簾沒拉實,透著隱隱的熹微晨光。
虞喬緩慢眨著睫毛,看著天花板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夢中醒來,看向旁邊的人。
屋內是暗的,一盞小夜燈光暈昏濛,籠罩著坐在床邊椅子上的人。周宴深左手肘節撐在扶手上,支著臉,另一手被她拉著,身上的薄毯半蓋不蓋,黑髮墨睫,睡意沉沉。
虞喬瞬間不敢動了。怕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眨著眼,鬆開自己握著他的手,慢騰騰掀開身上的被子。
她動作放得很慢很輕,屏息凝神,掀起周宴深身上薄毯的一角,把他的手放回去,又輕輕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