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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04:35 作者: 周鏡
她無辜而茫然地看著他, 一瞬間仿佛時空錯亂, 讓周宴深也恍惚今夕何夕。
可周圍的每一縷風, 她頭髮捲起的每一個精緻的弧度, 身上淡淡的花香水,都在昭示著今非昔比。
周宴深捏著她下巴的力道漸漸鬆懈:「虞喬, 你喝醉了。」
她閉上眼, 臉貼在他懷裡, 不吭聲,溫熱的呼吸撲灑在他胸膛。
手中滿逸豐盈的長髮,周宴深手指輕輕攏起一縷,掌心慢慢放在她的身後。
她這些年實在瘦得過分,肩胛骨薄消,幾乎摸不到一絲多餘的肉。
就這麼抱著的時候,輕飄飄的沒有重量。
半晌,他垂下漆黑的睫毛,抬手把她頰邊的發撥到耳後:「我送你回家。」
「我沒有家。」懷中的人口齒不清地嘟囔。
周宴深怔住,手尚且停在她耳邊,她臉上的皮膚也涼,擱在他腰上的手也涼,顯然是被凍壞了。
「周宴深,」她抱他抱得更緊,卷翹的睫毛緊閉著,肌膚在月光下近乎透明,喃喃著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家。」
車流聲在身後馬路上呼嘯而過,路邊的白楊樹上偶爾撲棱過幾聲鳥叫,酒吧門口有人彈起了一曲熱烈的貝斯,和年輕人醉醺醺的起鬨聲一同構出一個喧囂的夜。
周宴深低眸,用指背輕滑她的臉:「虞喬。」
她沒動,呼吸淺淺,好像靠著他的懷裡睡著了一般。
虞喬有一雙很美的眼,眼尾上揚如狐狸眸,即便閉闔也仿佛能想到睜開時的眼波璀璨,略微一彎春意盎然。
可她並不總是笑的。
「周宴深,我最近很忙。」
「我真的有事,別再給我發信息了。」
「我很好,不用來看我。」
「周宴深,別打擾我行嗎?」
「周宴深,」那一次,她便沒有笑,臉色如霜如雪,他等了一天,最後只等到一句,「我們分手吧。」
我們分手吧。
一句話,結束了他們五年的感情。
可是現在,她又說,我想見你。
哪一句話是真的?
他分不清。
周宴深的手指停在她眼下,肌膚是熱的,呼吸噴灑在他手邊。
她緊緊地抱著他。
-
虞喬腦袋昏昏沉沉的,仿佛游泳時游到深水區不幸下溺,但是並不想掙扎,反而想隨著溫暖的海水不斷下沉。
直到海水的遊動突然停止,她被慣性帶得前傾,迷茫地睜開眼,胸腔一口氣吐出來才發現自己身處駕駛座。
地下車庫大而空曠,光線冷白,各處錯落停著價值不菲的車,虞喬的思緒停滯了一秒,身旁的車門突然被從外面拉開。
周宴深從車外的光中俯身,「咔噠」一聲,單手解開了她身上的安全帶,而後直接將她抱出來。
身體陡然騰空,虞喬茫然地四處望了兩眼:「這是哪裡。」
「我家。」周宴深言簡意賅。
普普通通的兩個字,她轉得緩慢的腦子足足反應了將近一分鐘。
而在這期間,周宴深已經抱著她邁入了電梯,金屬色的轎廂表面反射出她被他抱在懷裡的樣子。
男人肩寬腿長,身形氣質優越□□,抱著她輕輕鬆鬆,絲毫看不出吃力。
虞喬揉眼,只覺這畫面叫人恍惚。
「周宴深,」她腦袋空空,略有些傻傻地問道,「我重嗎?」
他頓了一下,居高臨下瞥她一眼,那眼神讓她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很愚蠢。
她默然幾秒,聲音微弱地解釋:「之前拍戲很多男演員抱我都說重……」
「虞喬。」
周宴深忽然打斷她。
「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什麼?」虞喬開始回憶。
「這是我家。」
「哦……」她想起來了,「你剛才不是說了嗎?」
她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疑惑,眸光明艷而信賴,耳垂處紅通通的。
顯然沒有清醒。
周宴深沉默。
電梯一路上行,「叮」一聲停下。隨著門被打開,一間寬敞而整潔的屋子呈現在眼前。
家具灰白黑三色,處處陳設井井有條,隨便看哪一處都極具幾何美感。
非常,具有周宴深風格的裝修。
他給她拿了一雙新鞋子,男款,寬而大,穿上去在地上拖拖沓沓。
虞喬在客廳隨意轉了幾步,窗邊擺著一盆百合竹,細細生長的枝葉和諧又漂亮。
她撥弄了兩下,窗簾半掩著落地窗,純淨度極高的玻璃透出長陵江對岸的霓虹夜色,從高處俯瞰水面的波紋仿佛鋼琴的陣陣起伏。
再往前轉角是廚房,煮鍋咕嚕咕嚕的聲音停了下來,周宴深從上方櫥櫃中取出一個黑邊白瓷碗,將綠豆與甘草合煮出來的湯濾倒了進去。
裊裊熱氣,周宴深轉身,他早已聽到虞喬踢踢踏踏走來的聲音,端著碗從她身邊經過,撂下一句:「過來。」
茶几是不規整的大理石圓面,周宴深用勺子攪動了兩下,放在桌子上。
虞喬徑直坐在沙發與茶几之間的空隙里,周宴深家裡沒有鋪設地毯,她便直接盤腿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周宴深皺皺眉,伸出手:「起來。」
「不要。」她握著勺子喝了兩口,放了紅糖煮出來的口感甜絲絲的,乾脆端起碗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