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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25:58 作者: 耳可春
人這一輩子最無法預料的就是意外,生命是一條悠長悠長的路,意外是從山坡上滾落的巨石,要麼把人砸死,要麼把路砸斷。
他需要做的是接受意外,意外已經發生,他改變不了,命運是虛無的強大,誰也沒法和它做抵抗。
江生看著於成艷的臉,上回來只隔著門窗匆匆看了一眼,沒想到,她老了好多。
其實不是歲月催人老,是身上的病魔催著她快速的老去,她敗給的是病魔,從來就不是歲月。
「媽。」
江生看著於成艷輕輕的叫了一聲,他的聲音很低,不像是從嗓子裡叫出來,像是從心裡叫出來。
於成艷被他這一叫回了神,看見江生的臉,呆滯的眼神忽然變了,猛的抓住江生的手腕,不管不顧的低著頭咬了下去。
跟見著仇人似的,抓著他的手也拼命的用了勁,她咬得狠,不多時,血紅的印子就留了下來。
江生沉默著,任憑她這樣咬著。
鮮血順著手腕慢慢的滴落在地面上,江生不動,於成艷也不鬆口,手腕上的那一塊肉像是要被她生生咬下來了一樣。
霞姐做完了檢查,就看見了這一幕。
嚇得趕緊衝過來,「江先生這是做什麼!」
說完試圖勸於成艷鬆口,「艷姐,艷姐,這是江生啊,是你兒子,快鬆開啊艷姐。」
這不是於成艷第一次這樣幹了,上上回來也是,咬的是江生的胳膊。
於成艷沒聽進去話,還是一個勁的咬他。
霞姐看著江生手腕那一塊血肉模糊,心裡頭也急,沒辦法,於成艷一發病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她只能在一旁安撫著於成艷,「這是江生啊艷姐,江生啊,前兩天你不是還嘮叨著要給他買新書包嗎。」
於成艷不理她,霞姐只好抬頭和江生講,「江先生你快些講話啊,艷姐發病了,要不勸,這手不得廢了,快些說話啊。」
手腕上的痛似乎讓他已經麻木了,江生沉默了一會兒,他其實知道勸沒用,只得等她自己好,但還是開了口,聲音低沉,「媽,我是阿生。」
於成艷發了病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咬著他不肯鬆口,這一聲喊隨著風飄遠了。
好在邵醫生過來了,趕緊打了一針鎮定劑,讓她睡下了。
邵醫生看了眼江生的手,「你這手等會兒我讓護士給你包紮一下,下次碰見患者發病,在保證患者安全的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尤其像今天這情況,切記發病時不能讓她一個人呆著,很有可能她會產生自殘,或者自殺行為,你……是他兒子吧?我記得上回你來我跟你說過這些,保證好患者也要保護好你自己,看看你這手,我要再來晚一點,肉都沒了。」
霞姐在一旁自責,「都是我都是我,我急了,連鈴都忘了按,著急忙慌的就跑出來了。」
護士進來給江生包好了傷口,霞姐心裡愧疚,連連沖江生鞠躬道歉,「江先生今天這事都怪我,我忘了醫生和我講的話了,害得您也受了傷,實在對不起。」
江生坐在床邊,語氣依舊淡淡的,「這些事不能怪你,我媽還得多謝你照顧,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就行了。」
「不不不。」霞姐連忙道,「還是我留在這吧,我這幾根頭髮不是事兒,江先生是靠手吃飯的人,可不能再出岔子了,再說了,醫生也說了,艷姐睡醒了就好了,江先生今天還是趕緊回去吧。」
「沒事,你……」
正說著,江生的手機響了,是宋佳豪來了電話。
江生按下了接聽鍵,就聽見他說:「幹嘛呢人在哪啊,我點了一桌子菜了,還不趕緊過來。」
「你到了?」
「嗯,都十一點半了,你不會想放我鴿子吧?」
江生看了眼霞姐,又看了眼睡著的於成艷,「知道了。」
掛了電話,對著霞姐道,「我先出去一趟,我媽這你先照看著,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霞姐點點頭回說,「哎好好,江先生放心吧,您回去也一定要好好休息,這手要好好修養,這傷的還是右手,真真是要了命了。」
江生和宋佳豪講的老地方是江生家附近的一個小餐館,以前江生還在警隊的時候,兩個人經常來這吃飯。
江生拉開了門,宋佳豪正坐裡頭吃飯,看到江生笑,「幹嘛去了,約我還來這麼遲?」
江生坐了下來,「東西呢?」
宋佳豪嘖嘖了兩聲,「無情。」
邊吃肉,邊從口袋裡把照片遞給他,「喏,你要的照片,虧得我跟小鄧是和平分手,不然這東西我上哪給你找去。」
江生拿了過來。
這是他答應好要給杜遇的照片,1994年8月14日登上津港的那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二十一歲的江生,仿佛是從深淵中逃了出來,滿臉的血。
「你要這幹嘛啊?」宋佳豪夾了塊肉看他,「懷念過去?」
江生沒解釋,收了照片。
宋佳豪嘖嘖的搖頭,順手把桌邊的碗推過去,「對了,你之前不是說你這保鏢全年無休嗎,怎麼還有空出來了,是不是……」
他正說著,眼尖忽然看見他的手,忽然瞭然了,「你去看你媽了?」
「嗯。」
宋佳豪猜也能猜到大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轉了話題,「來來來,吃菜,今天別跟我客氣,難得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