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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02:56 作者: 鴉無渡
「今天早上你母親來了趟學校,說你最近在和家裡鬧矛盾,現在住親戚那兒,」吳融說,「和家裡打個電話,別讓你母親惦記,她為這事操了不少心。還有,她帶了些東西給你,放學後記得拿走。」
應程半晌沒出聲。
吳融說的每一句話,都處於他意料之外。
原本必然要鬧大的事,因為秦歆竹的插手,亦或是說因為應家的插手,從高高舉起到輕輕放下。
他的學業、前途、包括那個勞什子隊長,不會受到一絲一毫影響。
他無比厭惡的東西,臨到關鍵,竟成為了兜住自己的那張底牌。
然而應程並不感動,也沒有動容,唯獨覺得可笑。
他清楚明白,應家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姓「應」。
姓應當然不能有任何污點。
可是——
應程目光移向辦公室角落裡,那個密封的紙箱上。
紙箱方方正正,看上去很大,不知道裡面裝了些什麼。
他心底湧起幾分無法平靜的波瀾。
在沉默的表面下,無間歇地碰撞緊繃敏感的神經。
吳融最後意味深長地叮囑:「該做的不該做的,自己要在心裡有個譜,遇事多動腦子少動嘴——回教室吧,好好學習。」
應程別開視線,終究沒吭聲,逕自出了辦公室。
—
下晚自習前幾分鐘,徐子夢拿了道競賽題過來,硬是扯著應程寫了半天。
她是物理競賽生,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不喜歡問競賽班同學也不找老師。
偏偏愛使用各種胡攪蠻纏,逼迫應程和她一起寫。
應程解題速度快、步驟簡單,別人需要半小時,他可能用不了十分鐘,經常給身邊人造成降維式打擊。
在這種熟悉的競爭壓力驅使下,徐子夢仿佛一位斯德哥爾摩患者,虐著虐著就會突然醍醐灌頂,打通任督二脈,找到正確的解題方法。
比她自己瞎琢磨效率高多了。
此次也不例外,應程三兩下寫完,起身走出教室。
徐子夢看一眼他的背影,轉過頭,咬牙切齒瞪著手裡的題。
而後腦子驀地一靈光——思路來了!
她立馬開始刷刷刷動筆。
等應程回來,教室里人也差不多走光了,他懷裡抱著一個大紙箱。
解決完競賽題的徐子夢心情舒暢,留了塊肉鬆餅犒勞他,目光在紙箱上溜達一圈。
她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出去收破爛了?」
應程把紙箱放旁邊,收拾書包道:「我不出去,你怎麼抄答案。」
「……」
徐子夢提醒自己不要衝動,露出得體笑容:「等著。」
她往自己座位走,故意大聲說:「肉鬆餅我下毒了,你千萬別吃。」
應程沒空搭理她,收完該收的,帶上紙箱離開。
打車回到出租屋,德德一如既往熱情。
應程掌心覆住它頭頂盤了盤,又把發卡盤歪。
德德舔著舌頭,像個樂呵的小傻子。
應程情不自禁失笑,身上的疲憊似乎減少了點。
狗糧倒出來給它吃,自己走到床邊坐下。
一居室統共只有那麼大,屋內任何物品都能被餘光掃到。
包括那個十分醒目的紙箱。
回來的路上應程幾番考慮,乾脆扔掉得了,管它裡面是什麼。
可是尚未作出決定,已經進了家門。
應程垂眼,目光淡漠地盯了紙箱片刻,俯身把它拉到跟前。
用剪刀劃開膠帶,四邊紙蓋掀開。
才第一眼,應程便倏地怔住了。
他原以為,秦歆竹會把他房間裡那些應家人嘴中「亂七八糟」的東西,原封不動打包扔給自己。
從此他們之間再沒有任何關係。
然而應程如何也沒猜到,最上層竟然是幾罐學生奶粉、一袋水果,還有核桃杏仁之類的堅果零食。
零食下面是衣服褲子,吊牌都還沒拆,肯定是新買的。
再往後是床棉被,柔軟蓬鬆,帶有洗衣液清香,摸起來非常舒服,並且提前套好了被罩。
棉被翻開後,最底下一層,是洗髮水、沐浴露以及電吹風等生活用品。
偌大的紙箱裝了這麼多東西,每一件每一樣,都不像秦歆竹能做出來的事。
應程怔愣許久,腦子泛出空白。
空白過後,是從心底深處爆發而起的煩躁。
對方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徹底恨上應家之前,自作主張表現出或許可以稱之為「牽掛、關懷」的情緒。
讓他誤以為自己是被在乎的。
應程曾經一遍遍相信,一遍遍嘗試理解。
不斷地騙自己,秦歆竹心裡也許還有幾分在意他。
可最後換來的,是對方得寸進尺,把他逼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不留餘地用行動告訴他——你得到的一切,只是因為你生在應家。
而你本身,你這個人,毫無讓人重視的價值。
應程用力朝前蹬了一腳,紙箱滑向遠處。
他點開手機,把號碼從黑名單拖出來,撥過去。
響了七八聲才接通,對面是個男人的聲音。
「餵您好,哪位?」
應程語氣十分沖:「讓秦歆竹接電話。」
應廉頓了幾秒,反應過來:「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