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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21:37 作者: 北川風
    胡冰滑動了一下喉結,醞釀著情緒,醞釀了半天發現除了「無語」也沒什麼別的情緒——他那開口就吐不出象牙的嘴已經被時光磨得只有後槽牙那麼大了。

    於是胡冰靈光一閃道:「那你幫我留意個人,你也不用費力給我介紹什麼老婆來感激我了,找著他就行,尤其是木雕圈子這一塊。」

    「哦,他叫什麼名兒?」

    「張焱,三個火的焱。」

    「這名字……不太好找了,遍天下啊!」

    胡冰苦笑,艷、燕、彥、妍、雁,這裡邊隨便找一個,網上都得幾百萬的搜索量,重名率太大了。

    胡冰一挑眉道:「那就別交流感情,咱直接談錢吧——說吧,我這一趟值多少錢?」

    林葉輝馬上道:「談感情談感情,談錢多見外啊,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多麼摳似的。」

    胡冰冷哼一聲,心道:難道不是嗎?他當初還是記者的時候,同行里抱怨最多的就是林葉輝手底下的人,沒有別的,就是因為摳門。不過他也有一點好,就是不欠人家的,利益關係分明,否則也不會在這個位置上做了這麼多年都沒被擼下去。

    兩個人又閒扯了幾句淡才掛了電話。

    一月後,胡冰才接到了林葉輝的信兒:「燕城東城區有一個苗清源正在修復古建築,聽信兒說是請了一個國外的木雕師傅,年輕、長得帥、但是手藝不錯,叫張焱,我覺得和你的描述很相符……」

    林葉輝繼續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不過可能是出於職業習慣,他所有的重點早就在一開始提煉出來了,接下來的都是家長里短的廢話。胡冰的神魂早就跑了——他沒想到林葉輝還真能找到!

    他把房子扔給了裝修隊,也不在乎會不會泄露什麼重要資料亦或是貴重東西被人擼走了,下樓開上車就奔往東城區——不會是他吧,怎麼可能會那麼巧?東城區,離著他這麼近?如果不堵車開車20分鐘就到,就算是蹬自行車,也用不了一個小時。

    他順手給林葉輝又打了過去:「他什麼時候來的?」

    林葉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只道:「苗清源是半年前開始修復的,如果他是那個時候過來的話,那就是已經來了半年了。」

    胡冰一時啞口無言,開了免提問:「他還有什麼事情,你都跟我說說。」

    林葉輝於是把這個過程給他簡單說明了一下:「小實習生不會尋找關注點,一點事情就想採訪寫稿子,我是從上交的一堆稿子裡掃了一眼看到的。他還接受採訪了呢,要給你發過去嗎?我發你微信。不過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他,你別高興太早——話說你倆什麼關係?你怎麼這麼激動?」

    胡冰自動忽略了八卦,心道:一定是他!他回來了。

    「——喂,喂!你倆到底是什麼關係?別調動一個編輯的胃口好不好?這太殘忍了。」

    「他是我老婆」,胡冰淡定的說。

    林葉輝:「……」

    林葉輝見多識廣,愣了最多三秒,「原來你好的是這口,怪不得給你介紹大美女你都沒興趣呢。」

    林葉輝繼續叨叨:「看不出來啊小子,怪不得現在美女都配著『野獸』呢,原來長得帥的都內部消化了。」

    胡冰感覺自己思緒有點被他扯淡扯跑了,於是斬釘截鐵道:「叫你那個小實習生把人給我看好了,以後我給他開路。」

    「得嘞大爺,你去追老婆吧,我讓小實習生開車過去給你助攻。」

    胡冰不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他把「他回來了」和「他原諒我了」這兩件事聯繫在了一起。這麼沒有因果的事兒,是怎麼從他心底里冒出來的?卻又好像一直存在一樣。

    路上還在堵,永遠在堵,胡冰心裡火急火燎,恨不能噴出一口三昧真火燒出一條路。可是他不是小龍人,不會噴火燒別人,所以只能燒自個兒。

    堵車堵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苗清源,等到的時候已經快到了下班時間。都不知道他走了沒有,否則自己可能要在車上睡一晚上。可是燕城的交通管制還挺嚴的,不知道會不會趕人……

    胡冰腦子裡一瞬間冒出了了很多,都是些毫無邏輯的沒用的東西。他可能真的隨他爹,只不過他爹是在嘴上叨叨,他是在腦子裡叨叨。

    汽車駛入一片古建築園林,卻不怎麼見人影,安靜的像是古代某個王孫貴族的後花園。汽車繞來繞去,最終繞到「後花園」的監管辦,是一棟三層樓高的現代建築,穿著工裝的人里外進進出出,把一副副拆下來的木雕門窗搬進去,又把嶄新的拿出來。

    胡冰抬頭看著樓上,他知道在上面的某個大廳里正有一群人在忙忙碌碌的進行復刻雕塑,以及把舊物修復安置進園林里的某個博物館。

    近鄉情怯,他突然害怕邁出這第一步。十年時間早已磨掉了年少時的一腔熱血,他沒有像18歲的時候那樣直接跑去敲人家門,只為了確定內心真正的感受。

    他心急火燎的趕來,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勇氣走上前去問問那個張焱是不是他,然後向他道歉或是懺悔,懺悔一念之差錯過的這麼多年。

    胡冰把車停在路旁,熄火,猶豫不前的等待著工作人員下班,目光穿過叢叢樹蔭尋找那個熟悉的影子。

    五點,工作人員陸續離開,天空此刻卻突然布滿陰雲,幾個雷劈下來瞬間就下起了暴雨,所有的人都被堵在大堂的屋檐下,一如數年前胡冰一身潦草的跑到車站接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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