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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21:37 作者: 北川風
張焱搖搖頭,欲言又止。
「為什麼要算了?」胡冰打算引著他說下去。
張焱沉默良久才道:「我自己都很難認同,何況要勸說別人。」
胡冰蹲在地上前後晃了幾下,若有所思,「真不想說?那我們就這麼一直瞞下去?——估計瞞不了多久了,我媽問我結婚的事兒來著,我怕你多想,就沒跟你說。」
張焱煩躁的把手裡的衣服一扔,乾脆坐在了地上發呆。胡冰也坐在地上,和他面對面發呆。
張焱犯愁,以胡冰這等好孩子估計一輩子都沒做過什麼離經叛道的事兒。他似乎由心的認為,自己認同的父母家庭也會理解認同——這得是經過多麼開明的家庭才能淬鍊出來的人啊,張焱感嘆,就這麼讓自己毀了。
不像自己,凡事都把壞的想在前頭,遇上點困難麻煩就恨不能躲得八丈遠。他的思想就像是他的人生,總覺得換個地方一切就能重新開始,過去的就歸於過去。
胡冰挪過去從側面抱著他,緩緩道:「其實我已經跟我媽透風了,只是……」
張焱反應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啊?!」
胡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小點聲,「我只問她,如果我沒辦法像普通人那樣結婚生孩子怎麼辦?她似乎難以理解,看我的表情就像是看另一個世界的人。」
張焱揪著心,很想讓他閉嘴,自己就當做什麼都沒聽見,明天一切照舊。但是事實再殘酷也是事實,這個認知他還是有的。只得煎熬的聽他繼續說。
胡冰有意把聲音放軟,使得說出的話不那麼刺耳:「她不理解,問我你不結婚你打算幹嘛?哪有人一輩子不結婚的?我就隨口說,我覺得自己過得挺好的,對婚姻提不起興趣。人活著太苦了,幹嘛還要創造出一個孩子讓他繼續感受這份苦難?人類從生到死,一代又一代,沒完沒了的從無知到成長,被種種欲望控制著,千萬年來除了化成個人形,也沒見有什麼進步——」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張焱插嘴道。
胡冰靠在他肩頭笑道:「不是,大學上哲學課的時候補了點課外書。」
張焱沒說話,不知道為什麼胡冰的一番話讓他想起了木雕作品《羊歌》,「所以我們都是渺小到不知一提的人物對嗎?」
「不是」,胡冰笑著說,「對整個世界來說我們都不值一提,但對我來說你就是全部。」
張焱沒有戲謔他嘴甜,也沒有傲嬌的配合著打趣:「是的,我就是這麼牛逼!」他突然喃喃道:「覺受生為樂,生服受五欲。有欲望的人是很難成聖的——看來你註定是個紅塵滾滾里的俗人。」
「沒事兒,反正有你和我一起滾,俗人就俗人吧。」
「……」
胡冰目光閃爍不定,猶猶豫豫的說:「我還跟她說了點別的……我說我從小就對女生沒什麼興趣,青春期的時候都沒早戀過,直到現在看見女生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張焱差點原地跳起來。
「放心,就說到這兒了」,胡冰摸著他的背安慰道,「她的表情……不太好看,我就沒敢往深里說。」
張焱知道只要胡冰透露出自己對男生感興趣,胡媽媽第一個鎖定的目標就是他,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至於「不太好看」,大概是他的謙辭,應該是難看死了。否則胡冰既然已經敢開了這個頭,怎麼就沒敢說下去?
就差這麼最至關重要的一步,如果胡媽媽對這方面稍微有一丁點認知,說不定現在已經懷疑到他身上了。
張焱突然拽著他的胳膊,委屈道:「不要再說了」,他的聲音帶著點哭腔,是一副難得的撒嬌懇求樣。
胡冰知道張焱這是在懇求他,心裡突然覺得有點鬱悶:每次的計劃都趕不上變化,老天爺好像故意拿他開涮似的。還是他本人的辦事能力有問題?他不得不承認,牽扯到感情的東西確實挺麻煩的,最主要的是情緒和判斷力很受影響。這比在職場上吃苦受虐難辦的多。
胡冰捏著他的手,認真看了他好一會,才道:「……好,那咱就一直拖下去。唔,我們明天下午就走,去車站改成半夜的票,提前回去。」
張焱情動,撲在他懷裡,胡冰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兩顆心臟緊緊的黏在一起,像暴雨下互相躲避的屋檐,因為惶恐和不安更顯得相依為命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胡冰和張焱就開始收拾行李箱和房間,畢竟這間屋一年都住不了幾天,防灰措施還是要做好的。
胡冰特意把放在電視柜上的木雕虎頭撣了撣灰放在了床頭櫃,由於疏於保養,虎頭已經裂開了幾道小縫,多少覺得有點可惜,畢竟這是張焱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
張焱見胡冰一邊收拾著床底突然問:「你那個《雙龍戲珠》還在衛城工作室那兒嗎?」
張焱擦著桌子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嗯。」
雙龍戲珠是他的入師之作,就是因為這個作品,金國維才收他做徒弟的,進了師門以後就一直放在工作室里。
「怎麼突然問這個?」張焱問。
「我這個虎頭裂縫了」,胡冰說。
張焱明白了他的意思,輕笑一聲一揚眉:「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拜師之作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胡冰沉默的看著他沒說話,張焱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金國維的身體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等他走了,自然是要收拾好行李各奔東西的,他又沒有什麼傳承的企業需要作品展覽的,留著那麼多木頭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