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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19:04 作者: 遲小爺
    一旁正吞著五味雜陳的沈惜言驀地瞪大了眼。

    五姨娘?原來這個女人是九爺的姨娘,那也就是趙司令的姨太太!

    他抬眼看向那女人,這才終於有了正眼打量的心思,她雖戴了珠寶首飾,抹唇擦脂,但年紀看上去確實要長九爺不少,尤其是她看九爺的眼神,儼然長輩看小輩的和藹,和看他沒什麼兩樣……沈惜言跌入谷底的心一下便飛了起來。

    趙五姨太是個性格溫潤通透的女人,知道趙萬鈞怕是要跟這位小公子講悄悄話,問過情況之後便不再打攪,一個人回戲園子去了。

    留下二人站在無垠的月色下,沉默對望了好久。

    先說話的還是趙九爺:「剛才那位是我父親的第五房太太,她今兒生辰,父親身體不適叫我代他陪她看戲,你想些什麼呢?」

    「我,我想——」沈惜言急急開口,卻有萬語千言堵向唇邊,「我想……」

    趙萬鈞走到他面前,低頭哄孩子般道:「不急,咱們掰開揉碎了慢慢說。」

    「我想你了。」沈惜言一個沒忍住,還是在趙九爺面前一五一十撂了個乾淨。

    這四字分明是句放下姿態剖白的話,被沈惜言說出來卻無端帶著三分責怪,霸道極了。

    趙萬鈞瞧著沈惜言仰頭望他的眼神,心也跟著化完了。

    「我知道。」

    「你騙人,你根本不知道。」

    「我看見你寫給我的詩了,裡面說了『夏夜的想念』,就是不知萊茵河是哪條河。」

    那晚沈惜言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沒想到九爺竟真的來過。他心下大驚,難怪他把客房翻了個底朝天都找不到那首寫了九爺名字的詩,原來是被九爺拿走了!害得他日思夜想,白白擔驚受怕了好久。

    沈惜言忍不住怨上心頭,「哼」了一聲道:「我又沒叫你來,也沒允許你把詩帶走。」

    「是嗎?」趙萬鈞眯了眯眼,審視著面前撒謊的小少爺,「那就奇怪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傢伙抱著我不撒手,連醫生都不讓叫。」

    沈惜言還打算糊弄過去的,沒想到趙九爺這麼不給他留面子,他覺得丟人極了,便故意大著嗓門岔開話題:「那什麼,原來你看得懂英文呀。」

    「拿回去找人譯的,我很喜歡。」

    「你別喜歡了,那首詩的作者又不是我,我不會寫詩。」沈惜言頓了頓,馬上補充道,「但你要是想看我作的,我可以馬上去學,學會了就寫給你。」

    他說完,好不容易退潮的臉又熱了,他心道今晚的自己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

    就這麼短短的工夫,沈惜言一會兒坦誠,一會兒遮掩,一會兒顧左右而言他,簡直忙得要命,趙萬鈞唇邊的笑意實在是藏不住,他勾唇道:「好,我等你給我寫詩。」

    不遠處的大堂傳來青鳶開嗓的聲音,今晚的戲就要開場了,二人站在風裡,相顧無言地聽了幾分鐘。

    「你真不打算去陪陪你姨娘?這樣扔下長輩會不會不太好?」

    趙萬鈞點點頭:「嗯,是有些不太好。」

    沈惜言本是隨口一說,誰知九爺還真思忖了起來,他有些失落,但表面卻要裝作大度,畢竟這話是他先提出來的。

    「哦,那你趕緊別管我了。」他低頭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藏起那一萬個言不由衷。

    「那可不成,萬一有人又哭著鼻子回去,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你胡說,誰哭了……」沈惜言緊張地矢口否認,眼神卻閃爍了起來。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任哪個男人都不會輕易承認自己流淚,何況九爺那晚明明開車走了,還走得那麼決絕……

    「這地界夜裡不太平,你當我真敢讓你一人回去?你未免太高看我了。」趙萬鈞撥起沈惜言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讓我瞧瞧,眼睛還紅不紅。」

    沈惜言覺得九爺是在拿他哭的事兒調侃他,卻一不小心望進了九爺深沉的眼中,他只好別開下巴往前走去。

    「那你幹嘛假裝離開……」丟他一個人在夜色中無助迷惘,還被個拉車的瞧見他流淚。

    「我那時候心情不大好,你要再罵我兩句我怕我會忍不住欺負你。」

    這回答沈惜言不依,他這幾天過得簡直跟挨刀子似的,肉和力氣都被削走了一大圈,心中自然有諸多埋怨,他像審犯人似的,非要一條一條問個明白。

    「好,那我再問你,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何還要晾我這麼多天?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嗯,我是故意的。」

    「九爺。」沈惜言猛地回頭。

    趙萬鈞抬抬下巴:「一直在呢。」

    沈惜言氣鼓鼓道:「你是大壞蛋!」

    「半月前還說我是大英雄,這麼快就變心了?」

    小少爺正在氣頭上,扭臉沒搭理他,可桃花眼的生氣壓根不像生氣,更像撒嬌,如同初開的花瓣不小心沾了一串微露,蕩漾起顫巍巍的月光,然後嬌嗔地向風埋怨,怪它無故吹濕自己。

    趙九爺心神微盪。沒人知道,從那晚開始,他等這樣的沈惜言回來等了多久,那等待幾乎耗光了他畢生的耐心。他從來是個手腕強硬的人,但凡想得到什麼絕不會過問任何人,唯獨沈惜言是個意外,沈惜言不願給的,他怎麼都無法逼他,但也不可能就這般輕易放手。

    更何況,他的小玫瑰花身上儘是些口是心非的刺兒,初碰時的確扎得人惱火,可再用點兒力,就會發現原來是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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