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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19:04 作者: 遲小爺
趙萬鈞也沒料到沈惜言會有這麼大反應,一開始還以為是小傢伙臉皮薄被他嚇到了,他彎下腰,沈惜言也跟著垂頭,臉都快埋進胸口了。
「那晚在車裡,我對你說的都忘了?」
沈惜言死死地抿著唇搖頭,他怎麼可能忘記?
若不是九爺對他開了那樣的玩笑,他怎會夢魘重現,病急亂投醫被那對狗男女訛錢?
「既然沒忘,還心甘情願跟我回家,睡在我床上,說好了下輩子也要遇上我,豈非不是默認?」
趙九爺認定沈惜言是害羞了,他再度挑起沈惜言的下巴,看到的卻是一張慘白的小臉。
沈惜言大腦一片空白,可他完無需思考,只是張張嘴,那句刻在他心底十年的訓誡便自然而然到了嘴邊:「可是,男人不喜歡女人就是,就是……」
「是什麼?」
「是……」
「告訴我。」趙萬鈞覺察到不對勁,他向沈惜言一步一步貼近,直到把沈惜言逼到牆根,無路可退的地方。
沈惜言後背「砰」一下靠在牆面,他抬頭,慘然道:「是怪物啊。」
趙九爺眼底划過厲色,四周連陣風都沒有,安靜得可怕,唯有沈惜言還在繼續說,大聲地說——
「斷袖分桃,大逆不道。」
「男的愛上男的,要遭世人唾罵,要被亂棍打死。」
「死了連祠堂都不收。」
「最後變成孤魂野鬼……」
多年來刻入骨髓的噩夢在最無防備的時候終於被挖了出來,如同剝開一張看似新鮮的果皮,猛然直面那腐爛猙獰的內核。
對此,他十年來從未鼓起過勇氣。
沈惜言中了魔怔一樣重複著當年父親在他耳邊說過的話,那句瀰漫著慘叫和死亡的倫常教條,是說給九爺聽的,更是給自己的警告。
沈惜言聲音顫抖,眼中滿是驚恐,看在趙九爺眼裡卻猶如千萬根反覆插在心尖的針,他從未料想過,那個處處依賴他的小少爺,有天會露出這樣的眼神懼怕他,會咒罵他,會說出如此誅他心的話。
沒想到玫瑰的刺兒要真紮起人來,還挺夠嗆的。
「你說我是怪物?」趙萬鈞皺著眉頭,一字一句問。
沈惜言點點頭,又猛地搖頭,最後只是倔強地仰著下巴。
月亮捲入層雲,徒留一抹黑壓壓的陰影,趙萬鈞看著沈惜言,臉色的徹徹底底暗了下去,他眼神如刀,把原本還義正辭嚴的沈惜言看得心虛起來。
趙萬鈞本就不怒自威,連他那些軍隊裡的插香哥哥有時都怵得慌,何況膽兒比芝麻還小的沈惜言。
九爺動了一下,沈惜言還以為九爺要揍他,嚇得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眼睛也閉上了。
再次睜眼的時候,九爺已經站在兩尺開外的地方,一個拉洋車的正巧路過,被他攔下。
「你叫什麼?」
車夫擦了把汗:「回九爺的話,我叫牛三。」
「牛三,送這位沈公子回嚴公館,車錢直接找你東家領。」
「得嘞九爺!」
趙萬鈞吩咐完,沒有再看沈惜言一眼,大步上了汽車,泛著冷光的漆黑轎車如一頭髮狂的野獸,怒吼著消失在夜色中。<
第34章
「爺,您請上車吧。」
牛三說完等了小會兒,見沒請動人,還以為他是嫌車座不乾淨,忙用衣袖把座位仔仔細細擦了個遍。
「我這車專拉洋買賣,都是跟您一樣來六國飯店的貴賓,舒服,乾淨。」
「我不坐,你走吧。」沈惜言顫聲道。
他臉色依舊煞白,一雙紅紅的眼倔強地望著九爺離去的方向,就好像這樣能把走了的人給瞪回頭一樣。
「我的爺哎,九爺問我名字那就是記住我了,我今兒要沒把您送回去,這回頭萬一出岔子,還不得算我頭上?您行行好,體諒體諒。」
趙九爺的話是斷然不能糊弄的,牛三都快給人跪下了,沈惜言卻跟沒聽見似的,往前直愣愣走了兩步,雙腿仿佛灌鉛般沉重。他見過溫柔的九爺,見過威風的九爺,見過發脾氣的九爺,卻從沒見過這樣的九爺,他一遍又一遍回想九爺方才離去的背影,怎麼都無法判斷九爺是不是生氣了。
他是說了重話沒錯,可他並非想像他父親教訓他那樣去教訓九爺,更非辱罵九爺,他只是想讓九爺明白這個理。
他抓住一旁的牛三道:「我問你,男人和男人可以產生情愛嗎?」
「當然不能,您說的這是什麼奇聞怪事兒?」牛三回答得乾脆極了。
果然,是個人都告訴他不能。他確信自己沒理解錯父親的意思,不然那麼好的蘇宴笙,又怎會落得那般下場?不僅慘死河間,死後還要遭眾人唾罵。
正如青鳶所說,九爺是那懸天銀月,是供人瞻仰的人物,絕不可以背負這樣的罵名。他或許驕縱任性,我行我素,卻唯獨替趙萬鈞著想。
男人的確不能喜歡男人。
那是他十歲時便懂的道理,九爺如此通透講理之人,不會聽不明白。可九爺若是沒生他的氣,又為何會丟下他甩手離去,連送他回家都叫個隨隨便便的人代勞?
沈惜言越想越覺得委屈,鼻子一酸,眼眶泛起了淚花兒,被白跟他一路的牛三瞅了個正著。
牛三慌了:「爺哎,您咋說哭就哭了呢?」
當街垂淚太過丟人,沈惜言帶著哭腔大喊:「走開,別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