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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19:04 作者: 遲小爺
    趙九爺當即便沉聲道:「以後可不准再那樣傻等了,聽到了嗎?」

    沈惜言懵了,九爺從來沒用這種不容置喙的語氣跟他說過話,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趙萬鈞話中的深意,就迎面撞上了一個五大三粗蓄著絡腮鬍的男人。

    「喲,老九今兒怎麼也來聽戲?」

    來人正是趙萬鈞的拜把子二哥陳榆林,他目光在趙萬鈞和沈惜言之間兜了兩圈,頗有些意味深長。

    趙萬鈞睨著眼,不咸不淡道:「這話該我問你。」

    「也是。」陳榆林看向沈惜言,「這位瞧著面生,不給二哥介紹介紹?」

    「沈惜言。」

    「沈惜言……」

    陳榆林慢悠悠地念了一遍沈惜言的名字,向沈惜言伸出手:「陳榆林。」

    「你好。」沈惜言毫無防備地握了上去,幾秒後,疼得臉都綠了。

    「哎呀!」

    沈惜言大力甩開陳榆林的手,慣性往後退了一步,「砰」一下撞上了趙九爺胸口,口袋裡常揣的那本《外國詩歌選》也掉了出來。

    「抽風呢吧?」趙萬鈞不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沈惜言還以為九爺在說他,剛準備站直身體道歉,就被九爺從後面摟住了,直接名正言順地靠進了九爺懷裡。

    「原來是讀書人啊,我當他是練家子。」陳榆林話裡帶著些許調侃和輕視,讓沈惜言不大舒坦。

    「放屁,你見過這麼嫩的練家子?還不給人撿起來賠不是?」

    「得,這就不把老子當哥看了。」陳榆林彎腰撿起冊子放回沈惜言手上,笑眯眯道,「沈公子對不住。」

    沈惜言手骨還疼著,壓根不想理這粗人,但是還得賣九爺一個面子,只能沒什麼好氣地說了句「沒事」。

    陳榆林忽略了沈惜言話裡帶的氣,笑呵呵道:「這不是沒想到嘛,除了青鳶,我還是頭一回見到老九身邊有這麼弱不禁呃……」

    陳榆林被趙萬鈞的眼刀子一削,立馬改口道:「金貴,這麼金貴的人。」

    青鳶?沈惜言一愣。是等會兒要出來唱戲的那位名角嗎?他是九爺身邊的人?怎麼從未聽九爺說起過呢?

    難怪九爺今日邀他來這裡聽戲……

    陳榆林一句話猶如石子投湖,激起千層漣漪,沈惜言驀地回憶起第一次來香園找趙萬鈞的時候就聽人說過,九爺是青鳶公子的貴客,還有專座……

    這樣想著,沈惜言被陳榆林蹂躪過的手疼得愈發厲害了起來。

    第18章

    「走吧,咱上那邊坐著去。」趙萬鈞依舊攬著沈惜言的腰,把他帶到了整個座席視野最好的包廂,也就是趙萬鈞的「專座」。

    掀起珠簾的時候,沈惜言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陳榆林,對方也正饒有興趣地盯著他,見他看過來了,便從鬍子後面出個略顯猙獰的呲牙笑來,嚇得他趕緊收回目光。

    沈惜言「哼」了一聲:「你們一點兒都不像。」

    「我們是插香的兄弟,自然不像。」

    沈惜言自言自語般的嘟噥:「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是親生的。」

    他還以為九爺會跟他好好說道說道關於他二哥的事,然而九爺卻對此完全不提隻字。

    也對,他與九爺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非親非故,人家二哥的事,為何要說給他聽呢?

    夥計往桌上擺好瓜果茶點,趙萬鈞撩了一下長衫下擺,在太師椅上落了座,他端起瓷盞,用杯蓋撥開茶葉品了一口,手指上的祖母綠在葳蕤的燈火里生著銳利耀眼的光,一如他刀刻般的眉眼。

    這兒是上席,四周皆是顯貴,有高談闊論的錦衣爺們兒,也有穿著上等旗袍的闊太太,還有摟著小妾歪在椅上調情起膩的老爺,整個一片上流百態,沈惜言粗粗看了看,全都不及趙萬鈞有派頭。

    香園的名角青鳶有個習慣,正式演出之前要先唱上幾句起范兒,他甫一登台開腔,觀眾便陣陣叫好。

    沈惜言瞥了眼趙萬鈞,發現對方正面露讚許地鼓掌,沈惜言跟著拍了兩下巴掌,在快活的氣氛中扯著唇角,卻因碰到手上的痛處實在笑不出來。

    有道是腔好唱,味兒難磨,青鳶的嗓音不是鳳毛麟角,資質也並非驚為天人,但那戲中的韻味,卻悟得相當之通透。

    沈惜言從前沒聽過京戲,倒是在百老匯看過不少五光十色的歌舞劇,他喜愛自由奔放張力十足的表演藝術,與一板一眼的本土戲劇恰恰相反。

    不過,無論欣賞與否,他這心思也壓根沒法往聽戲上擱,身旁的人存在感太強了,他幾乎完全控制不住飄向左方的視線,直到第三次悄悄看過去的時候,被趙九爺抓了個正著。

    「琴童帶馬把船上,艱難險阻只尋——常——」

    京二胡和司鼓掀起連番掌聲,原來台上唱的是《西廂記》。

    喧鬧中,趙萬鈞湊到沈惜言耳邊問:「剛才沒被我二哥嚇著吧。」

    「沒……」沈惜言目光閃爍,尷尬得有些不好意思正眼看人。

    他正準備把通紅的手偷偷縮回去,就被趙萬鈞握住了。

    「九爺?」

    趙萬鈞看著沈惜言白皙的皮膚上還未退盡的紅指印,皺眉道:「手成這樣了,我瞧了不舒坦,你只管聽戲,我替你揉揉。」

    趙萬鈞並沒有等沈惜言表態,直接揉捏了起來,他的指腹乾燥粗糙,那是長年累月被槍磨的,但他的動作卻異常輕柔,就這麼恰到好處地一摩挲,所有的痛都奇妙地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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