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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19:04 作者: 遲小爺
    不過對於沈惜言這種花花大少來說,來這樣的地方早已是輕車熟路,他向來喜歡光怪陸離的西洋文化,在外國四年也吸收了不少,這會兒可算是如魚得水了。

    他一馬當先,興奮地拉住趙萬鈞的胳膊往裡走。

    趙萬鈞一手插在褲袋,一手被沈惜言牽著,心說小傢伙手勁兒還挺大,他跟在後邊連一步都慢不得,難怪能寫出如此遒勁的草書來。他原本是不太待見這種地方的,但看到沈惜言如此高興,也就隨他去了。

    九爺沒來過這,可不代表這的老闆不認得他,他的車剛停在樓下的當口,侍應生就著急忙慌地前去報告了,說是和一人牽著手來的。

    老闆正跟小妾蜜裡調油呢,聽聞九爺來了嚇了一跳,立馬穿戴整齊出來迎接。他還以為九爺帶的是女人,正準備瞧個稀奇,沒想到竟是個男的。

    「這不是九爺嘛!鄙人秦向榮,是這家飯店的老闆,不知九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穿西服打領帶的秦老闆向趙萬鈞畢恭畢敬地作了一揖,看在沈惜言眼裡說不出的彆扭。

    「客氣。」趙萬鈞虛抬了一下手,「今兒沈公子請吃番菜,凡事由他做主了。」

    秦向榮看向沈惜言,一雙精明的小眼睛藏在鏡片後邊打量,瞧了半天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能在除東交民巷以外的地界開起番菜館的人都不簡單,他在北平交際網繁密,素有「包打聽」之稱,卻也從未聽聞有哪家姓沈的大人物。

    「原來是沈公子,久仰久仰。」秦老闆向沈惜言伸出手。

    沈惜言也笑著與秦老闆握了手,卻心生疑竇:我來北平才幾天啊,這人打哪兒久仰的?

    不過再一看身邊的趙萬鈞,他忽然全都明白了,人家誰管他沈公子是何人呀,人家那是在巴結趙九爺呢。

    來番菜館吃飯的多是穿著西服、旗袍的紳士太太,各個打扮得光鮮亮麗,富態畢露,養眼得很,這樣優雅的環境中,沈惜言自在了不少。

    然而沈惜言不知道,打從他進門起,這些人就在暗中揣測他的身份——這位究竟是何方神聖,膽敢這樣拽著九爺的手把九爺硬拉進番菜館?就這麼瞧著,也不過是一半大小孩兒,只是這唇紅齒白的寶氣面相的確惹人喜愛。

    二人擇了處有陽光的地方,在米白色的絲絨沙發上落座。

    趙萬鈞大夏天的親自開了一路車,早有些口渴,他見桌上有一碗檸檬水,便端起要喝,被沈惜言搶下來了。

    他生怕被人瞧見跌了九爺的份兒,迅速把檸檬水放回原處,低聲道:「不能喝,這是洗手用的。」

    沈惜言一臉緊張兮兮,結果趙九爺本人並無半分露怯,他解開領口的扣子哼笑一聲道:「洋鬼子挺會享受,拿水果茶洗手。」

    「哈哈,是啊是啊。」

    沈惜言盯著趙萬鈞露出的鎖骨,尷尬地應和了一聲,心說不愧是九爺,定力真好,他頭一回參加西方宴會的時候正巧在這上面出過糗,當時只恨不能鑽進地縫。

    不一會兒,侍應生拿了冰鎮的紅茶和杯具過來,鋪開燙金的硬殼菜單道:「請九爺點菜。」

    趙萬鈞靠在沙發背上抬抬下巴:「都聽沈公子的。」

    點菜沈惜言拿手,他跟念順口溜似的報了一串菜名,都是趙萬鈞聞所未聞的。

    侍應生刷刷幾筆記好之後,又問道:「您二位喝點兒什麼?」

    沈惜言指尖敲著下巴道:「唔……一杯現磨咖啡吧,你們這兒可有新鮮咖啡豆?」

    「有的有的,九爺呢?」

    「給我上瓶白酒。」

    沈惜言一口紅茶差點沒噴出來,他是頭一回見人吃西洋菜喝白酒的,九爺可真是個別具一格的人。

    侍應生笑道:「九爺您說笑了,咱們這兒只有拉菲紅葡萄酒,哪來白酒啊,您要想喝,我這就叫人上胡同口的麵館給您買一瓶過來。」

    趙萬鈞擺擺手:「不礙事,就葡萄酒吧,再來一碟牛肉。」

    「牛排成嗎?沈公子已經點了。」

    「嗯,都差不多。」

    然而等牛排端上桌,趙萬鈞才知不是「差不多」,而是差十萬八千里,他看著眼前還在滋滋作響的一整塊帶血牛排,忽然覺得有些頭疼,這小傢伙喜歡什麼不好,偏偏愛這種半生不熟、華而不實的東西,在吃方面,他還從來沒這般遷就過誰。

    「九爺,我替你鋪上餐布吧。」

    九爺向來不露聲色,沈惜言自然沒看出異樣,他拿起桌上的餐巾疊好,直接繞到九爺身邊替他仔仔細細鋪在腿上。他眼下急於獻殷勤,只想誠心實意地把九爺伺候好了,人家好原諒他,誰知他還沒弄完就被九爺一把擋住。

    他愕然抬頭,對上九爺深不見底的眼。

    「別動。」趙萬鈞捏起沈惜言細白的腕子拿開他的手,皺著眉頭道,「你坐回去,我自個兒來。」

    「哦。」

    沈惜言像被澆了冷水一般訕訕然退回去,心裡不免泛起了嘀咕,方才還好好的呢,莫非他又不小心觸到九爺霉頭了?沈惜言尋思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九爺真是個陰晴不定的人,讓他好生難辦。殊不知自己著實冤枉了九爺。

    他雖為男人,卻壓根沒體會到趙九爺作為男人的難處——

    眼瞧著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在自個兒腿上「作亂」,這裡按按,那裡掖掖,還無意間擦過不該碰的地方,這不是折磨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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