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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14:41 作者: 南塘北鯉
崔幼怡如願以償的能看到東西了。
她看到那男子蹲在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身邊,從那不見起伏的胸膛推斷,這老嫗八成了去了,崔幼怡覺得有些許難過。
仍舊看不清臉孔的男子像是失去了靈魂,艱難地說出「備棺木」三個字,在下人要將老嫗帶走時,他上前幾步又好好地看了幾眼,那極為悲慟的眼神,讓旁觀的崔幼怡都覺得心碎不已。
只見男子最後伸出手將老嫗發間的一隻簪子取下,崔幼怡飄至他身旁,定睛一看,大吃一驚!
卻是…醒了。
她臉色蒼白地坐起身,回憶到夢裡的最後一個場景——那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梨花簪,頭像被無數根錐子鑿進去,疼痛難耐,額頭上不出一會就布滿細密的汗珠,心口不受控制地狂跳。
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
夢中許多場景是在江都見不到的,可是卻不合常理地出現在夢裡,老嫗也好,男子也罷,她都不認識,可是為何她對沒有見過的人,沒有去過的地方,都有一種我去過的感覺,若是霧裡看花便罷了,不同的是,她甚至能感同身受其中的喜怒哀樂,荒謬地令她覺得她是其中人。
唯一可以考據的就是場景定格後的小院裡,如今想想,覺得很是熟悉…
崔幼怡掀開被子,鞋子隨意一套,將披散的頭髮紮成馬尾,便借著將亮未亮的天光出門去了。
門房還未醒,她也不想驚動任何人,偷摸著走小門,再拋卻平常優雅的形象一路飛奔,好在街上沒人,無人看她,若有相識的人見到此時的她只會覺得文少東家八成是瘋了,衣服凌亂不說,紮起的頭髮也亂糟糟,一點形象也無。
好不容易到了文府,卻被告知先生不在,再三追問先生下落後,門房只能訕訕地說:「家主的事,小人不敢問,知道的也不多啊。」
退而求其次後,她問了先生離開多久了,門房卻說他已經有好幾日不在府上,而這都是她忙著及笄禮的期間發生的。
她不甘心就這麼走了,心裡的疑惑壓著她十分難受:「那我進去等先生。」
門房自然沒有意見,這些年府里的人都將崔府小姐當成半個主人,她待府里也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等到天光大亮,崔幼儀也沒等來先生。
日出東方到日落西斜,從早到晚,她在先生的書房裡又是待上一天,仍然沒有見到他的身影,腦中的記憶卻在這一天裡慢慢退去,拼命記下的也不過寥寥幾個地方,一支玉簪,以及看不清臉的男子。
她有些沮喪。
…
一天,兩天,三天,直到七天,文修都沒有回府。
江都疫病開始了。
疫病最早是從城外開始的,只比雲三那次來匯報時早一些,但是它來勢洶洶,沒幾天就將城外的村戶染了個遍,他這才馬不停蹄地趕到那裡。
在確認所有村戶都得病了之後,文修立刻派人去找崔志然。
這人滿頭大汗的來,只聽文修說道:「請大人速速將所有得病之人歸集到一處,除了原地救治之外,也不允許他們再接觸其他人。」
崔志然稍微一想就答應了。
「封住城門,再不許進出。」
崔志然皺眉:「如此…怕是不妥。」畢竟疫病還沒有那麼嚴重,會不會小題大做了些。
文修強調:「封城是為了控制人員流動,避免新增傳染,更是必要為之的事情!」
一向懂得察言觀色的崔志然看他有些動怒了,立刻硬著頭皮答應了。
只不過並沒有依照他所說的封城,而是在封城的基礎上開了個小門,給有急事出城的人員行方便。
可這樣下來卻捅了大簍子。
城中漸漸出現疫病,且人傳人,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已經有五分之一的百姓染病,崔志然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夥同上級官員徹底封城,同時上奏朝廷。
然後他戰戰兢兢地往城外臨時治療點去,去見寒著一張臉的文老先生。
文修見到他的第一眼只覺得上輩子他死的不冤。
清凌凌的眼神化作刀劍,嗖嗖的,看得崔志然背後直流冷汗。
包住口鼻後,他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但是話里的冷漠卻是讓炎熱的六月好像冰寒的冬天。
「一念之差,百姓遭殃,死者增員,崔志然你怎麼不染上試試。」
崔志然身體一抖,一向正氣凌然的國字臉肉眼可見地灰敗下來,肩也塌了,直到文老先生走了,他還無措地站在原地,聽著不遠處病人的陣陣咳喘,那是無力而痛苦的…
愧疚將他徹底淹沒。
文修找到嚴先生問他:「藥劑什麼時候能好。」
他怕以這個傳播速度半個城的人都有危險。
好在嚴先生輕鬆地對他說:「放心,藥劑已經進入適用階段,再給我十天就好。」
「成功的概率是多少?」
嚴先生責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前期做了多少努力你心裡沒點數嗎?成功是必然的。」
文修布巾下的臉這才露出笑容。
「行了行了,這邊不需要你,」嚴先生是知道這人這些天的辛苦程度的,有心想讓他回去休息,「年紀一大把還把自己當成年輕人,身體會垮的知不知道。」
文修哭笑不得地看著比他年紀還大的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