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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9:12:21 作者: 妖也
聞恪只是笑著點頭。
是啊,為了什麼呢,他這幾年甚至連真實身份都不能用,日子過得屬實憋屈。可是,只要還有一個人會無條件全身心地相信他,這就夠了,什麼都值了。
不是為了什麼,哪怕僅僅是為了不辜負這唯一的信任,聞恪都有信心繼續撐下去,如果他徹底放棄,那麼連這最後的一絲溫暖他都不會擁有。
因此聞恪也只是笑笑,不可置否。
「但是你加入組織就不一樣了,你可以輕易將那些曾欺辱過你,傷害過你,背叛過你的螻蟻報復回來。看著他們像蛆蟲一樣悲慘扭動,只能仰仗你而活,不快活嗎?不得意嗎?」
「聞恪,你是有才能的人,難道你甘心受這種屈辱?」會長越說越激動,仿佛說話間他就已經將這天底下所有傷害過他的人屠殺地一乾二淨。
聞恪放下手,他現在對這個系統沒興趣了,他好奇道:「所以,你為什麼這麼恨這些人?他們得罪你了嗎?」
——得罪?
蕭重明在心中鄙夷,何止是得罪,這些人通通該死!如果不是他們,他又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就在這呢喃出神的一瞬,蕭重明好像置身回到了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
舊世界被人類透支開發,早已不堪重負,一個好的天氣都是那麼的難能可貴,可遇而不可求。
不過對他來說也無所謂了,被實驗污染的身體夙夜飽受疼痛的折磨,生不如死,瘦的脫形。那時候他就像現在的聞恪,懷揣一線希望,死守最後一抹餘溫。
可那又怎樣呢,人心不古,再堅固的感情原來也只是一面斷壁殘垣四處漏風的牆,一點艱難險阻就能輕易讓這面牆轟然倒塌。
「師哥,你要做什麼,你想要殺我?!」
那時候他其實已經疼地神智都不清晰了,但他還是循著本能,牢牢抓住了那隻拿著針管扎向他的腕。
「阿昀,你別這樣,鬆開吧,鬆手吧……」
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明明眼含熱淚,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熟悉到讓人親切的地步,可他做的事卻是如此狠心。
他真的快要抓不住蕭銘的手腕了,只能痛苦地不停往後縮,將自己的身體蜷起來,「——不!不要!我想活,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一直陪在你身邊!師哥,求求你,不要這麼對我!不要對我這麼狠心!」
黎昀從來都是驕傲的,他自小優秀,從來沒有嘗試過挫敗和不順的滋味,可他卻在生命受到威脅時不惜折下傲骨,一遍遍地求饒:「不要,師哥,不要這麼對我,我這麼愛你,求求你……」
「阿昀,對不起,是師哥對不住你。」蕭銘一隻手拉開他手,無情地抽出自己的腕,旋即一下——
針頭猛然逼至眼前,黎昀瞳孔驟縮,他情急地雙手並用捉住那隻向他刺來的手,聲淚俱下地哀聲懇求:「師哥……」
「對不起。」蕭銘扭過頭,狠心一閉眼,用力將針頭往前一紮。
不知道是他到底還是心軟了,還是黎昀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突然爆發出悍然勁道,他雙手抓緊蕭銘一隻手,用力將那隻本來就沒有仔細對準的手狠狠扭轉過去。
下一秒,針頭轉向,針管已經被黎昀顫抖地抓緊在手裡。
他控制不住潸然淚下,卻仍懷著最後一絲希冀,他嘴唇囁嚅翕動,渾身因為劇痛而不斷發抖,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般篤定:「師哥,我相信你,你不會要我的命的對嗎,一定是我誤會了對不對,你告訴我,是我錯怪你了……」
「阿昀,你不要這樣——」
蕭銘的瞳孔無聲瞪大,他似乎不信一向溫順的師弟能做出這種事。
可是,針頭已經沒入血肉,其實細小的針頭扎進人的皮膚骨肉並沒有什麼聲音,但在那一刻,黎昀還是清晰無比地聽到了心臟碎裂聲。
「師哥……」
他完全是哭著將針管里的藥劑往前推去,這整個過程慢地像經過了一整個世紀,每一秒都讓人痛不欲生,可黎昀卻很清醒,他甚至能精準說出針管里一點點減少的藥劑克量。
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黎昀還在兀自出神,然而緊接著蕭銘就轟地一聲倒塌下來。
是那支藥劑,黎昀崩潰痛哭和暗自思索的神情同時一頓,然後他放聲大笑起來,牽扯出渾身又是一陣鑽心的劇痛。
原來他猜錯了,蕭銘是真的決意殺他。
笑著笑著,眼淚不禁流地更加肆意洶湧,他踉蹌著栽下床,身體磕碰在床沿他也不管不顧,他只是用力抱緊那具溫熱的身體。
「師哥,你真的……你竟真的對我這樣狠心,你真的想要殺我,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他的聲音是那樣歇斯底里,狀若癲狂,可又是那麼的哀戚可憐。
「師哥……」黎昀將那具沒了心跳的軀體越收越緊,他拼命地阻止餘溫散去,可已經沒了生機的軀體還是漸次冷卻僵硬。
直到懷裡冰涼,他才大夢初醒。
「既然你都不在乎了,你都不在了,那我還留著這些做什麼!我還堅守這裡做什麼!!」他對著那具什麼都聽不見的冰涼屍體崩潰咆哮。
毀掉它們!一把火焚盡他們!讓他們陪你一同墮入阿鼻地獄——
不管此去多少年,這個念頭始終清晰如昨,那些淋漓往事恍若就發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