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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48:06 作者: 七子華
「透析、吃藥的話,五六年沒問題,」醫生說,「移植手術成功的話,再活十多二十年沒問題。」
習雋野鬆了口氣,「所有還是有機會是嗎?」
「機會是有,但我也給你們說實話,這機會非常渺茫。全國等合適供體的人是幾十萬,而且還要和你做匹配,匹配度高的才能做手術。」
習雋野和習父沉默。
「我會把你的資料放入資料庫,如果出現合適的供體會聯繫你們,」醫生說,「目前就先保守治療,藥不能斷,每個月來開,然後來透析。」
習雋野回到家腦子還是蒙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父親突然就有這個病了。
為什麼偏偏他的父親?
當天也是他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拿著心儀的學校寄來的通知書,他感覺不到任何的喜悅,這張薄薄的紙重如千斤,甚至沒有力氣拿起來。
「我不去了吧。」
客廳里,習雋野看著這份通知書,說出自己的決定。
習父看向他,「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去了。」習雋野說。
「因為我的病?」習父平靜地問。
「我看藥單,你的工資根本不足以承擔藥費,」習雋野說,「我不上學了,去上班賺錢,幫你分擔一點。」
習父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能看出來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一口熱茶下肚,他緩了好久才再次開口,聲音聽起來老了幾歲,「沒有什麼比得上你的前途,包括我的身體。」
習雋野的目光一直盯著桌上的通知書,同樣沉默了許久,說道:「沒有什麼比得上你的身體,包括我的前途。」
父母是在習雋野十歲的時候分開的,因為是感情破裂和平分手,習父主動爭取了習雋野的撫養權,習母考慮到帶著孩子以後不好嫁人,所以同意了。
這些年來,習雋野一直和習父相依為命,男人的情感很厚重,不太善於表達,但習雋野能感受到爸爸對他的重視和關懷,會給他做喜歡的菜、給他優質的物質條件,讓他從來沒有身為單身家庭的自卑感。
媽媽雖然也是時常聯繫,每個月會給他生活費,但一年也見不了幾次,慢慢的感情就淡下來了,自然比不上相依為命、朝夕相處的爸爸在心裡的分量重。
習雋野不是沒心沒肺的孩子,相反,父母離婚然給他心智早熟,比同齡的孩子更沉穩,這些年也把爸爸的辛苦看在眼裡。
如今爸爸生病,還是這麼嚴重的尿毒症,他怎麼可能拋下親人獨自去外地上學?
這件事習雋野和習父僵持了很久,最後習父聽到習雋野在諮詢退學事宜後,開始用停藥威脅。
「你如果真的敢退學去上班,我拒絕治療!」習父固執地說,「也不會用你掙來的一分錢。」
習雋野臉色又沉又冷,「你不能這樣,我走了誰照顧你?!」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習父說,「醫生說的你也聽到,我不是明天就要死了,以我現在的身體素質,至少還能活五六年個,我這麼大個人了還需要你照顧?我這幾年辛辛苦苦培養個大學生,到頭來就是讓你放棄學業去上班掙錢的?!」
習雋野有自己的堅持,習父也有自己的執念。
他們都是為了對方好,關係卻降至冰點,無法溝通。
習雋野的壓力挺大,高考都沒讓他這麼煩心過,被習父偷偷買了一箱酒在房間裡喝,一想到醫生說找不到合適的腎源就只能活五六年的話,他的心就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擒住一樣,又酸又痛,窒息又難受的喘不上氣。
夏季的夜晚潮濕又沉悶,天空閃過驚雷,雷聲滾滾而至,很快大雨沖刷著窗台,打濕了習雋野的書桌。
以往下雨習雋野都會關窗,今晚卻沒有,他喝著啤酒,看著漆黑的雨夜,頭一次在這種夜晚盯著天上的閃電看。
一下下晝亮的白光撕破天空,猶如一個猙獰的破口,要沉靜的城市毀滅。
習雋野維持著看天的姿勢很久,直到臉上出現了小蟲子爬過似的癢意才回過神,抬手一摸,居然是流下的眼淚。
他眨眨眼,眼睫濕潤,更多的淚水從眼眶中流出。
習雋野愣住,他是個大男子主義的直男,接受到的理念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男生哭就和下跪一樣,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
他趕緊用手擦了擦臉,可是手中的水漬越來越多,眼睛越來越濕,它們像是有自主意識一樣流下,很快打濕了這個面龐。
習雋野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他的內心明明沒有情緒波動,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拿著易拉罐兒的手微微顫抖,偏偏倒倒地起身要拿紙巾擦臉。
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來電人是媽媽。
這個時間點是晚上十一點,習母從來沒有在這個時間點上給他打過電話。
習雋野的眉心一跳,咽了咽唾沫,接通電話。
他沒來得及開口,聽到的是習母的哭聲。
「媽?你怎麼了?」習雋野的不安擴大了,太陽穴跳,心臟也開始加速。
「轟隆———」震耳的雷聲響徹天際,猶如惡魔在咆哮。
習母在那邊哭了好一會兒才控制住情緒,哽咽著說:「兒子,媽媽現在在醫院。」
習雋野現在聽著「醫院」二字就反射性的神經緊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