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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52:54 作者: 棲風念
他分明是笑,但卻能讓人看出他的靈魂在哭,那眼淚沒有從眼眶流出,而通通流進心裡,如毒液一般腐蝕著心臟與血脈。
慕蒙有些心疼,她倒不知遮青心中的情感,今日的事他聽在耳中,該是何等的痛苦難捱。信仰崩塌,只怕比砍他幾刀還要難受。
可是這也不能如此自苦啊,慕蒙輕輕拉過他的手:「遮青,你別太難過了,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遮青呆滯的搖搖頭,頓了片刻,靜靜的開口:「蒙蒙,我想起慕清衡。」
慕蒙愣愣的望著他,不知他怎麼突然提到慕清衡。
遮青的唇角綻開淒絕的笑意:「慕清衡,他真是——他真是枉做小人啊……」
慕蒙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眼中可以流露出如此絕望的情緒,甚至她都不知該從何安慰他。想了想,她握住他顫抖不已的雙手:「遮青,你心中有什麼憤懣痛苦都可以告訴我啊,不要自己一個人這樣難過,是不是……是不是慕清衡曾經傷害過你?你跟他有莫大的仇恨?」
「是。」遮青聲線緩慢,一字一頓,「我恨極了他。他實在愚蠢,實在可笑,他不過是他那個披著人皮的惡魔父親留下的孽種,當年你爹爹就該將他一刀殺了……何必留著他,讓他成為這世間最令人作嘔的笑話,他死的太便宜,太容易了……」
他渾身發抖,慕蒙忍不住皺眉,她算是知曉遮青究竟有多恨慕清衡了,她從未見過這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有這般辭色鋒利的時候。
她想勸慰遮青,卻不知該如何說——慕清衡當年年紀尚小,比澤兒也大不了多些,父親就是他的一片天空,整個世界,他哪裡會知道這些曲折真相?
可是現在如果用這些話來勸遮青,他必定是聽不進去的。
終於,慕蒙輕輕嘆了口氣,溫柔的摸了摸遮青的頭髮,低聲說:「斯人已逝,何堪再辱。」
遮青猝然閉眼。
他微微仰著頭,仿佛被一場大雨澆了個透,整個人虛弱絕望的只剩一抹蒼白的遊魂,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飛速滑落,沒入鬢角消失不見。
……
慕蒙看遮青的狀態這般不穩定,便先讓他回房休息,輕聲細語叮囑他不要多想後,才不怎麼放心的離開。
一直到晚上,遮青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慕蒙心中擔憂,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更沒法問他和慕清衡究竟結過什麼梁子,萬一又是什麼傷心之事,她哪裡捨得再惹他難過。
百般愁緒下,只好去找路照辛說話。
路照辛過的倒是愜意,他晚間的時候去外邊買了不少好吃的,還給自己帶了一壺酒,此刻正支著一條腿,坐在桌邊連吃帶喝。
見慕蒙來,他笑吟吟的招手:「蒙蒙,這個時候你竟然會來找我?真是奇了,既然來了就快坐下,吃點喝點。」
在路照辛的觀念中,此刻這宅院內應該只剩他獨自快活了——逢息雪一顆心已經放下了,虞笙妖丹穩固,恢復的也不錯。慕蒙這丫頭就更別說了,眼瞅著遮青來了,她做什麼都帶著一層喜色,遮青那悶葫蘆更是,嘴上不說,怕是也喜歡蒙蒙喜歡的要命。
人家兩對歡歡喜喜,他自然該喝酒吃肉撫慰自己,卻不成想慕蒙竟然會登他的門。
真是匪夷所思。
慕蒙走過來坐下,果真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喝了。
「怎麼了?這麼煩?難不成天帝陛下真是傷害虞笙姑娘的兇手啊?不至於吧,若真是他,你應該不會是這副表情,」路照辛賤兮兮的,一邊摸著下巴,一邊眯著眼評價,「看看,臉上毫無愧疚之色,那事絕對不是天帝陛下乾的。」
他下了結論,又眉目含笑的湊近:「怎麼回事兒?來都來了,跟我說說唄。」
慕蒙斜著眼睨他:「你白天不是懂事地跑挺快嘛,怎么喝了點酒原形畢露,倒打聽起來了。」
「不說算了,不稀罕聽。」
「說,說,」慕蒙不輕不重地踹了路照辛一腳,「我跟你說,你坐直了,正經點。」
路照辛從善如流,手中的酒杯也放下了。
慕蒙便將白日中發生的事以及後來遮青的異常跟他說了,「就是這樣,遮青雖然看上去勉強壓抑自己,做出平靜的樣子,但我看得出來,他應該痛苦的要發瘋了。」
路照辛摩挲下巴:「雖然沒有親眼看見這個場景,不過聽你說來也太誇張了吧?是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呢,慕清衡已經死的夠慘了,他怎麼還嫌不夠啊?」
慕蒙不說話,整個人籠罩在一股淡淡的愁緒之中。
路照辛打量她兩眼,輕輕一哂,其實天帝做過什麼他無所謂,遮青有多難受他也不怎麼在乎,但看慕蒙愁眉苦臉,他搖頭笑了笑,又開始一貫胡言亂語的哄:「也是哈,看遮青把慕清衡罵成這個樣子,慕清衡得是怎樣的得罪過他?遮青那麼溫厚良善的性格,也不是這麼放不下的人呢……哎蒙蒙你說,會不會他就是慕清衡本人呢?哈哈哈哈……」
他說完笑,還煞有其事的給自己展開解釋:「你看他的名字——遮青,遮有遮掩的意思,慕清衡的名字中也有一個清字,這說明什麼?這就說明——他在遮掩自己就是慕清衡的事實啊!」
慕蒙翻了個白眼。
就知道最後的走向會變成這樣,路照辛幫著分析分析,商量些好主意出來是不可能的,他萬事都能哈哈一笑,為了哄她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