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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48:37 作者: 牛奶盒小姐
「對不起。」冬萌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下來,但他的眼神不閃躲也不避開,就這麼追著李承錦,「我錯了,我以後不騙你。」
他深知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欺騙」就不可能開啟,也深知自己給對方帶來的混亂可惡至極,但他站在這個人身後,聽著他的糾結和彷徨,又忍不住再一次自私地想嘗試著靠近。
李承錦望進冬萌的眼裡,裡面有不知所謂的篤定和閃爍其詞般的不安。這兩年他們偶爾遇見,冬萌都低頭疾行,他差點以為夏初是他的空夢一場。
時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兩年前那些難以忍受的情緒,好像都被沖淡不少。
李承錦後退了,妥協了,認輸了。如果這是一場戰役,那他在這一刻選擇繳械投降。
「……和我道歉你哭什麼。」
他抬起手胡亂地在冬萌臉上抹,視線停在他未施粉黛的臉頰上,手指所到之處會有一個小凹陷,是他這兩年常常會在夜裡想像的柔軟。
他的人生會再一次被攪得一塌糊塗嗎?
或許吧。
再試試也無妨。
「嘖,」李承錦不自在地迴避冬萌的目光,手肘動了動,示意對方放手,「還拉著我幹嘛?」
「……哦哦。」冬萌條件反射地放開手,還沒有從剛剛的情緒里緩過神。
李承錦往前走了幾步,見冬萌還是站在原地,他皺著眉頭,佯嗔薄怒道:「走不走?不要上學了啊?」
冬萌看著對方側過身一臉不耐煩但卻在等他的模樣,突兀地想起家中剛剛開起花的金魚草,彎曲又溫柔,有一種彆扭的可愛。
夏天的傍晚,天邊的雲壓抑又厚重,仿佛隨時會下一場暴雨。楊亦雯端著咖啡站在陽台,看到門口那棵玉蘭樹的花瓣落了一地。
家裡變得冷清不少,珍姐說最近米都吃得很慢。許子航在他們家的時候,每頓能吃兩碗飯,但是速度和姚戈吃一碗飯一樣快。
今天見到陳思頤,讓她想起很多曾經沒有在意的細節。比如從來不願與人分享的姚戈可以讓許子航從他碗裡夾走紅燒肉,比如許子航每次收碗都會幫姚戈一起收。
也許她當初是應該用更溫和的方式處理這件事,迂迴的,婉轉的,好讓她和姚戈之間的關係還有迴旋的餘地。但是她仔細回想一遍,如果再來一次,她大概率還是會這樣失控。
她太慌張。慌張到只能用強權去掌控。
「怎麼辦啊貝貝,我和你練習口語的時候還好,等我對著屏幕又很尷尬,就怕我臨場發揮不行。」
「你就把屏幕當成我唄。」姚戈知道許子航又見縫插針開始撒嬌了,離托福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們兩個都有點緊張,「我覺得這幾天你流暢多了,連接詞和轉折詞用得比之前好。但還是要多準備一些萬能的答案可以套用。」
「又要寫!」許子航哀嚎一聲,最近他和姚戈打電話的內容除了練口語就是練口語,姚戈常常聊著聊著就突然給他出一題,導致他現在聊天都緊繃著神經。
儘管許子航不想承認,但是他真的開始有點厭學,他嘆了口氣,有點委屈:「我們能不能聊點別的呀貝貝。」
「好吧,你想聊什麼?」
「嗯……不知道。」
許子航真的答不上來,最近他腦子裡充斥著焦慮和緊迫感,學校里的學習任務加重,他有時候只能選擇先寫完作業,再去考慮托福的事。他的生活好像就在學習中循環。
不知不覺地,他和姚戈已經很久沒有聊彼此的生活了,每天打電話的時間很少,只能在白天黑夜交替的時候偷偷解個饞。
「你最近在幹嘛呢?」
姚戈頂了頂發疼的後槽牙,對自己的生活輕描淡寫:「我啊,沒幹嘛呀,上學,社團排練,周末會和林季森出去玩。」
許子航不知道他去打工的事情,有時候忙著就用和林季森出去玩的藉口含糊其辭。倒不是故意瞞著,就是覺得沒必要講,只會給許子航徒增煩惱。
姚戈偶爾會想到許子航爺爺去世的時候,當時他問自己,為什麼他們什麼事都不讓他知道。現在姚戈多少能體會到那個心理,因為他在遠方,怕他難過,怕他擔心,所以只想告訴他我這裡一切都好。
「……噢。」許子航聽到回答,心底有點失落,大概是這段時間他真正地開始有了「我們離很遠」的概念。他的生活貧瘠到沒東西可說,姚戈的生活又無法參與,能夠重複的話只有愛你想你。
「對了,你月考成績出來沒?」
「啊,沒呢,明天出。」每次話題聊著聊著就變成學習,許子航興致全無,聲音也低下來,「唉,貝貝,我先掛了,困了。」
「好,晚安。」
道完晚安卻還睜著眼,晚風一直吹,潮濕的空氣侵入許子航心底。他讓自己放空了一會兒。
夜晚總是給壞情緒自動增添背景音樂,讓它們自由地跳著踢踏舞,咔嗒咔嗒,踩在心上叫人心煩意亂。
如果我考不上呢?是不是要永遠習慣這樣的狀態?這段時間和陳思頤打電話時,能聽出他們話里話外想讓自己專心高考的意思。在別人看來,是一句輕描淡寫的「無非就是幾年」。那究竟是幾年呢?
姚戈合上吃完的便當蓋子,洗完之後就匆匆回到教室里去,他還有一個AP地理課的演講稿沒有準備好。和許子航相比,姚戈也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