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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34:22 作者: 四藏
    當初若非太一劍宗的封掌教保下她,將她帶回太一劍宗看管,她如今已經是個沒有靈根,斷了手筋的廢人。

    她握緊手中嗡顫的劍,那是師父給她的劍,她永遠記得當初所有人都斷定是她殺了她的父母弟弟,殺了她至親至愛之人,只有師父信她。

    只有師父跟她說——「我相信,你是我選的徒兒,我自然相信你沒有殺人。」

    只有師父跟她說,好好吃飯,好好修煉,去報仇去證明,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哪怕這件事並非什么正義之事,只是她的一腔怒火,睚眥必報的宣洩。

    「今日。」她握住那把劍,揚眉道:「恐怕要讓諸位掌教失望了,我不但沒有成魔,反而修了道。」她笑了笑,「我想看看,諸位掌教精心挑選三世清白的弟子愛徒們,比我這個上一世罪孽深重的魔頭轉世強在哪裡。」

    她只用玉氏劍法,和純陽山的無上劍法,來擊敗這些名門正派,她就是要證明,哪怕她上一世是魔頭也早該隨著上一世終結而終止,她這一世是玉生煙,玉氏長女玉生煙,純陽山弟子玉生煙。

    「請吧,諸位。」她將劍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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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緒煢的心也跟著一提,翻湧如激盪而起的海浪。

    旁邊清風門的掌門也忍不住道:「玉弟子太年輕氣盛了,她既已修了正道,日後必定要與這些門派往來,今日就算她贏了所有人,泄了當年之憤又有什麼益處?只會與各大門派結仇……哎,這與她與她的門派都無益處,不該啊不該。」

    緒煢笑了笑,她自然知道清風門掌門的意思,其實在場看熱鬧的大多數也該像他這樣想的,大家並非有什麼惡意,只是覺得小玉兒太過年輕氣盛,只為了泄憤,這樣樹敵很是不值得。

    但是,這世間許多事,不問值得不值得。

    「師父說的很是。」她笑著對清風門掌門道:「但若是辛苦修道習武,不能隨心所欲去做自己心中想做之事,又有何意義?」

    清風門掌門瞧向自己的這個小弟子,微微一愣。

    「泄憤也是她想做的事,或許對咱們來說當初之事不值一提,但對玉師妹來說,或許這口氣悶在她心中許久許久,她修道就是為了這口氣呢?」她輕輕的說:「不是所有人修道都是為了長生,為了仙籍,也有人只是為了報仇,為了肆意快活,為了證明自己。」

    譬如她,譬如曾經的緒仙祖,譬如如今的玉生煙。

    蘇衾望著她的眼瞼微微動了一下,他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像是曾經也有人這樣說過。

    一個女子,她說:若修道不能隨心所欲,殺光曾經欺辱我的人,我還修什麼道?

    她提著劍,轉過頭來,一張臉宛如皎月一樣在他腦海里清晰起來。

    那是……她嗎?

    他望著她,腦子裡與那張臉相關的記憶越來越多。

    ——她撫摸著他的臉,與他說:「我需要你與我一起修禁術……」

    他腦子痛起來,卻捨不得閉上眼睛,是了是了,他修道是因為她需要他,他為她修得道,他為她化的人身,他為她……

    他的手忽然被一隻溫暖的手抓了住,他禁不住一顫,只感覺一股股靈氣夾雜著什麼氣息從掌心中湧入他的四肢百骸,混亂的腦子一點點被撫平了一般,他垂眼看見「長歡」的手抓著他的手,掌心裡微光隱隱,那是……菩提眼。

    他的手背上再次長出了紅色的瘢痕。

    ——「怎麼了?方才怎麼走火入魔了一般,怎麼叫你也不應?」

    他聽見了耳朵里,她的傳音,她問他——「你在想什麼?」

    他抬起眼看住她的眼睛,那雙眼竟然他想起另外一雙眼來。

    ——那雙眼憤惱的看著他,讓他伸出手來,教訓他,告訴他,她是他的師父。

    ——那雙眼笑眯眯的望著他,從背後拿出一串糖葫蘆遞給他……

    是她嗎?這才是緒煢嗎?

    他慢慢的握緊了那隻握著他的手,與她說——「你。」

    緒煢愣了一下,聽見他又說——「我想起了你的樣貌,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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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的玉生煙又開始一場比試。

    台下的主席位,玄微的一雙眼卻始終沒在台上,他一直在看著偏僻角落裡的清風門,他看見那個人抓住了蘇衾的手,不知為何他眼皮突突跳了起來。

    等他凝神再次去感應,才明白了,「那個人」掌心裡抓著菩提眼。

    她就是緒煢,陰離離說過幻境之中,她帶走了菩提眼。

    是她,她是真的回來了。

    他望著她,看見蘇衾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一動也沒動的准許他觸碰。

    他想傳音給她,卻又頓了住,他說不上來此刻他的感受……

    袖子下,一條白色的雪蛇悄悄探出了腦袋,在風中嗅了嗅,「嘶」了一聲。

    它也聞到她回來了。

    它想從袖子下竄出去,去找她。

    卻被玄微固在了袖子下,小雪蛇不明白的抬起腦袋看他,又「嘶」了一聲,是在問他找了這麼久,為什麼不過去?

    他慢慢拉下了衣袖,將它攏入袖子裡,她回來了,她還活著,存在在這個世界裡,對他來說,就該足以……

    更何況,現在還不是時候,她的法身還沒有拿回來。

    遠遠的傳來一聲悶響聲,像是什麼破開的聲音,只是那聲音太遠了,傳過來在熱鬧的比試場中,輕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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