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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30:59 作者: 耳東霽
    如今見謝沉霜前來,周允便知道,科舉舞弊案應當是由他主審。周允忍痛站起來,同謝沉霜斯文行了個拱手禮:「謝大人。」

    謝沉霜淡淡頷首,瓊林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雖深陷牢獄之中,但仍眉眼清正傲骨不折。謝沉霜公事公辦問了一些科舉舞弊問題,周允不卑不亢全答了。

    臨走前,謝沉霜問:「你可還有其他要說的?」

    該說他的都已經說了,若說其他還有什麼想說的,周允頓了頓,然後向謝沉霜行了個拱手禮:「周某未曾作弊,請大人明察。」

    說這話時,周允神色平靜自若,似在闡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謝沉霜深深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作弊與否,我只看證據。」說完,逕自便離開了。

    大理寺卿又引謝沉霜去見了其他士子。

    被抓進來的士子,有一半被用了刑。謝沉霜過去時,監號里全是濃郁的血腥味,這些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裡禁得起大理寺的酷刑,不過短短一日,有那等體弱的便已經捱不住了。

    謝沉霜皺眉吩咐:「去請大夫給他們醫治。」

    「謝大人,這不妥吧。」大理寺卿忙勸道。

    「有何不妥?」

    「這些可都是嫌犯,若給他們請了大夫,他們只怕更不會認罪了。」

    謝沉霜聞言,側眸看向大理寺卿,哂笑道:「我竟不知,大理寺審案靠的是嚴刑逼供?」

    大理寺卿聽到這話,冷汗頓時下來了。

    這些士子不扛打,一頓嚴刑過後,已有人招架不住『招供』了。可誰曾想,今日謝沉霜一來,原本『招供』的士子,立刻又翻供了。

    大理寺卿被氣了個半死,可偏生謝沉霜在,他什麼也做不了。

    如今聽謝沉霜這麼說,大理寺卿立刻開始委屈喊冤:「哎呦,謝大人您明鑑吶,大理寺辦案向來是秉公處理,絕無嚴刑逼供這一說,實在是證據確鑿,但有些士子死活不肯認罪,下官是迫於無奈才對他們用刑的。」

    「好一句迫於無奈!」謝沉霜面容溫潤,但眸色卻一片冰冷,「本朝律法規定,有功名在身者犯法,不得隨意抓來審問,更不得用刑定罪。須得先呈報省級學政,革除功名之後才能用刑定罪。張大人的迫於無奈,能凌駕律法之上?」

    科舉素來是重中之中的存在。此番出了這場舞弊案,舉國上下已是萬眾雎雎,但凡一個處置不當,便會掀起軒然大波。那些泄題買題者確實該重懲,可無辜清白者也不該遭此屈辱。

    謝沉霜是上京有名的溫潤君子,如今他這般一字一句質問,大理寺卿頓時白了臉。

    「謝大人,下官、下官……」

    大理寺卿搜腸刮肚想解釋,但謝沉霜已甩著寬袖朝前走了,大理寺卿當即欲戰戰兢兢跟上去,卻被謝沉霜冷聲拒絕了:「張大人公務繁忙,就不必同去了。」

    說完,謝沉霜點了個小吏帶他去見兩位主考官。

    大理寺卿急的滿頭冒汗,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謝沉霜離開。

    謝沉霜去見了張茂與李元忠。

    張茂與李元忠是次次會試的正、副主考官,他們一個是禮部尚書,一個是禮部左侍郎,如今二人雖皆已入獄,但大理寺卿尚未對二人用刑。

    謝沉霜分別見了張茂與李元忠,待他從大理寺監牢里出來時,已是月上中天了。

    白玉盤的圓月高掛蒼穹,稀疏的星子零零落落點綴在旁邊。馬車載著謝沉霜穿過熙攘街市回到謝家時,謝家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戚蓉一貫早睡,府里的燈籠也熄了大半。

    紫黛知謝沉霜今日去了大理寺監牢,見謝沉霜歸來,正欲吩咐人去為謝沉霜備水時,謝沉霜並未回臥房,而是逕自去了書房。

    這便是還要繼續辦公的意思了。

    紫黛便將夜宵與藥備好,準備給謝沉霜送去時,卻發現書房裡並未點燈。

    紫黛不禁問侍從:「公子回房歇息了?」

    侍從:「並未。」

    紫黛聞言在原地站了片刻,便又捧著夜宵與藥原路返回了。

    夜色漸沉,風裡隱隱飄來槐花香。

    坐在桌案後的謝沉霜又想起了春水村。

    謝沉霜在春水村里待了三月有餘,當時他眼睛看不見,因此對氣味與聲音格外敏銳。謝沉霜記得,去歲春水村這個時候,也有槐花香鋪天蓋地浸過來。

    驀的,窗外有影子晃動,但見書房裡沒點燈,那影子似在躊躇要不要稟報。

    謝沉霜道:「說。」

    「回公子,屬下去查過了,今日公主在來的路上,遇見了士子周允的母親。而後公主親自將周允的母親送回青棗巷,一行人在青棗巷逗留了約莫兩刻鐘後,公主又將周允的母親送去了祁統領府中,然後才來了府里。」

    那影子稟報完之後,屋內久久沒有聲音傳來。謝沉霜坐在桌案後,懷中抱著狐狸,目光卻落在桌案上。

    月光如水從窗口淌進來,爬上了桌案。

    桌案上放了一沓紙,是今日謝沉霜問話的口供,最上面一張是周允的。

    「周允有位心上人,只待高中後,便會回去娶她。」錢學義的話言猶在耳。再聯想到那日瓊林宴上,葉蓁言笑晏晏的模樣,謝沉霜攥著口供的指尖,倏忽握成拳。

    又是嫁娶之言!葉蓁將他當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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