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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30:59 作者: 耳東霽
姜毓將線軸遞給宮人,葉蓁卻接了過去。
姜毓以為葉蓁還要再玩,便也沒說什麼,可他剛走了兩步,就聽到宮人呀了一聲。姜毓回頭,就見葉蓁將風箏的線扯斷了。原本飄在湛藍天空的春燕,頓時飛向了更廣闊的天空。
「小姑姑,你怎麼把它放了呀?」
葉蓁蹲下身子,眉眼靈動同姜毓道:「紙鳶不就是用來放的麼?既然你玩夠了,就該還它自由了呀。」
姜毓認真想了想,卻沒能說出反駁的話來。
夜裡,宣帝來徐映月這裡時,兩人閒話家常時,無意說到了葉蓁學規矩禮儀,以及放風箏一事。
宣帝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蓁蓁自幼在民間長大,性子爛漫灑脫,朕也不願拘著她。只是母后那邊想不偏不倚,給曦歌的,也要給蓁蓁,而曦歌學的禮儀規矩,便也要讓蓁蓁學。」
宣帝其實並不認同太后的做法。
在他看來,葉蓁能被找回來已是萬幸。且她流落民間十五載,脾氣秉性皆已定下了,何必非要用禮儀規矩拘著她。她是姜國最小的公主,讓她自由自在的也無不可。
但太后出身高門,將女子當儀態萬方奉為圭臬,他也不好說什麼。
徐映月與葉蓁投緣,見宣帝也這般想,便忍不住道:「陛下,那您幫蓁蓁想想辦法吧。」
「朕能如何幫她?」宣帝將書翻了一頁,隨口道,「從前宮中倒是有學堂,適齡的公主們,可以去學堂進學。但如今宮中並無適齡進學的公主,若為蓁蓁單獨開,只怕回頭,那幫御史們的奏摺,就擺在朕的御案上了。」
這話提醒了徐映月,她側身道:「眼下大皇子不正在進學麼?」
宣帝翻書的手一頓。
徐映月見狀,便又加了句:「大皇子一人進學,想必十分孤單,有個人陪著也是極好的。」
宣帝沒拒絕,但也沒說好,徐映月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又過幾日,宣帝得了閒,去太后宮裡閒坐時,正好碰見了葉蓁。
葉蓁乖巧站在太后身邊,行起禮來已是有模有樣了。但她的那雙杏眸,已然不復剛回宮時那般靈動了。且從前她喊他皇兄,聲音脆生生的,而如今那聲皇兄里,只剩下疏離恭敬了。
宣帝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他們兄妹分開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團聚了,卻要這般疏離。
宣帝在心裡嘆了口氣,想到那晚徐映月說的話,回去思索再三後,便召了謝沉霜入宮。
去傳話的內侍不知內情,只說是陛下急召。謝沉霜匆匆入宮後,宣帝卻丟給了他一份奏摺。
還是一份奏請告老還鄉的奏摺。
上奏之人是孔老太傅,亦是謝沉霜昔日的授業恩師,去歲謝沉霜不在上京那一年,亦是孔老太傅暫替謝沉霜,為大皇子授課。
如今謝沉霜歸來,孔老太傅便上書說他年事已高,希望宣帝能准他回鄉。
宣帝道:「太傅言辭懇切,朕已經允了,日後還由你為毓兒授課吧。」
謝沉霜是姜毓的開蒙之師,如今孔老太傅辭官回鄉,由他繼續為姜毓授課倒也無不可。只是——
「陛下將後話一併講完吧。」謝沉霜並未立即應允,而是淡淡道。
「你知道,朕剛找回了流落民間的皇妹。」
謝沉霜垂下眼臉,舉手行禮:「臣恭賀陛下。」
宣帝看著他,意有所指:「沉霜啊,你知道朕想聽的不是這個。」
「但臣要說的,只有這個。」謝沉霜站在那裡,眼睫微垂,神色寡淡。
宣帝知道他的脾氣,遂身子前傾,同他好聲好氣商量:「反正你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乾脆將朕的皇妹也一併教了吧。」
饒是謝沉霜一貫冷靜自持,也被宣帝這話驚詫到了。
姜曦歌頂了這位真公主的身份,那麼這位真公主應當與姜曦歌同歲,謝沉霜提醒宣帝:「敢問陛下,公主今年芳齡幾何?」
「十五啊!」
「那陛下覺得臣教公主合適嗎?」
「合適啊。」宣帝答的理所當然。
謝沉霜提醒他:「陛下,公主芳齡十五,不是五歲。」
「朕知道啊!」宣帝答的義正嚴辭,「又不是讓你單獨為她授課,毓兒也在呢!再說了,拋卻你們相差七歲不談,你與朕情同手足,朕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有何不妥的?」
「何處都不妥。」謝沉霜不願意,「請陛下收回成命。」
「沉霜,你不要這麼無情嘛。」宣帝從御案後站起來,一面同謝沉霜走過來,一面同他道,「朕也實在是沒法子了,朕這妹妹流民民間十五載,剛回宮時,還會甜甜叫朕皇兄,如今一堆禮儀學的,與朕說話就透著一股子疏離。你知道的,天家骨肉親情本就稀薄,朕不想這個妹妹,日後也同曦歌這般冷淡。」
宣帝已走到了謝沉霜面前,他拍了拍謝沉霜肩膀,語氣裡帶了幾分懇切:「沉霜,你就幫幫朕吧。」
「若是旁的事,臣自當為陛下分憂,但此事不行。」謝沉霜垂眸,依舊不為所動。
宣帝氣的直瞪眼:「謝沉霜,你這人怎麼這般無情?」
「若陛下執意如此,那就請陛下為大皇子另擇良師。」謝沉霜神色肅冷。
宣帝正要再說話時,但見殿外有人朝這邊行來,他想了想,道:「行吧,屏風後的桌案上有幾篇文章,你去幫朕謄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