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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頁

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當年他常駐藝術榜榜首,學校便在旁邊貼上了他西裝革履的照片,用以鼓勵其他學藝術的同學上進。其他同學上沒上進他並不知曉,只是他在榜上的照片時常被人偷偷取走,為此學校頭疼得不行,三令五申甚至制定新校規也無濟於事。教導主任覺得有些同學為了祝深的美色已經鋌而走險違反校規擾亂紀律了,從此便再也不讓貼祝深的照片了。

    沒有想到他當年那些照片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是鍾衡偷偷拿走的。

    真是……傻瓜啊。

    祝深的眼淚這才剛剛止住,鼻頭又變酸了。

    他繼續往旁邊走著,仿佛在看一場與自己有關的展覽,可心裡便像是升起一場滔天的海嘯似的,轟烈無比,又震撼非常。

    順序依舊是從舊至新排列著的,其實不過只是零零碎碎一些小物,許是怕沾上灰塵,還特意用玻璃給罩住了。

    鉛筆,尺子,作業本,答題紙,畫筆,扔掉的書包,廢棄的畫紙……

    哪一樣值得他用心對待至此?

    走啊走,祝深忽然停在了很眼熟的蛋糕盒的面前。

    小心翼翼將它從玻璃櫃裡取出,堅固的外殼已然有些發皺,不知是不是曾經被水沖洗過,上面的字跡也有些不甚清楚了,但依稀還是能看見logo上印著的是「馮記」兩個字。祝深顫著手捧著它,即便心裡已有預感,可打開盒子,心裡的海嘯依舊摧枯拉朽聲勢浩大地將一切心情卷到了岸上,心中決了堤。

    裡面放著一顆紅心,和一張便利貼。

    便利貼上是他的字跡:謝謝,下次你想吃什麼可以告訴我。

    這是他給常常在桌洞裡送他芝士蛋糕的那個人的留言。

    祝深痛苦地將頭抵在了玻璃柜上,像一條剛剛被海嘯的風暴卷到岸上的魚,一呼一吸都好像在山崩地裂中苟全。

    良久,祝深在這闃無一人的房間裡笑了起來,起初笑聲很輕,像在自嘲,他笑自己蠢,可笑聲越來越大,聲嘶力竭,又歇斯底里。

    笑了不只有多久,嗓子都啞了,終於平靜地流下兩行本以為不會再落下的淚水。

    他用狹隘的妒意誤會了鍾衡的真心,又用可笑的自尊踐踏了對方的真情。

    原來他不僅認錯了風信子的背影,就連送芝士蛋糕的人也認錯了。

    光是想想,祝深的心就好像被人什麼撕裂了一樣——是他咎由自取。

    笑著笑著,他抵著牆壁咳起了嗽。咳出的每一聲都像是從肺里繞出了一條長長的曲折的彎似的,咳出的每一下口裡都腥甜非常,積攢的鬱氣要變成血氣,可終究還是意難平。

    半晌,他笑不出了。

    繼續往前走。

    每走一步,就好像是自虐一般在刀尖上起舞。

    於是他又看到了半截摁滅的菸頭,清理掉的風信子草圖,他們準備去A國時廢棄的登機牌,蜜桃糖紙……

    ……

    祝深是哭著離開這間房的。

    他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夠承載鍾衡這麼多年的深沉愛意,撇開祝家的蔭蔽,撇開Moeen的光環,他根本一無是處。

    他爬到了鍾衡的床上,深深嗅著床被之間的空氣里所殘留著的鐘衡的味道,心裡終於平靜了不少。

    而沒有平靜下來的每一個不安分的細胞都在心底叫囂,好像在訴說著他的思念一樣。

    一張床,一條被不夠,遠遠不夠。

    他從未比現在還要渴求鍾衡,他現在就想要見到他。

    想到這,祝深立刻坐了起來,為自己訂了一張最近的一班飛往D國的機票。

    是明天凌晨六點的。

    算著時間,那個時候鍾衡應該已經到了。

    不知他的衣服有沒有帶夠,這個時節,南半球的D國正是嚴冬,而他們的冬天又是出了名地冷。祝深打開了鍾衡的衣櫃,默默地塞了兩件厚棉襖放進了箱子裡,與他的衣服和他沒送出的生日禮物放在了一起。

    一切都收拾好的時候,祝深坐在鍾衡的床上,凝望著自己的無名指上的戒環發呆。

    心情略有些複雜,只得將整個人都埋進鍾衡的被子裡,借用鍾衡的氣味讓自己鎮定。

    估算著鍾衡現在飛到哪個國家了,即便知道他看不見,祝深還是給他發了一條消息:「我好想你。」

    不過,很快我們就可以見面了。

    祝深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半夢半醒,做著恐怖的噩夢,全是與鍾衡有關的。

    凌晨四點,他又從夢中醒來,再不敢睡覺,不敢再在夢中經歷一次離分。

    算著時間,這時候鍾衡應該已經到了,可他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

    祝深時刻盯著手機,等待著鍾衡的消息。

    車上,看見阿文還在打哈欠,祝深略抱歉地說:「其實我打個車去機場也可以的。」

    阿文急了:「這怎麼行!先生走之前要我照顧好您!」頓了頓,阿文一笑:「先生要是知道您專程趕過去見他一定很開心!」

    祝深有些不好意思了,低頭看看手機,仍然沒有得到鍾衡的回覆。

    是飛機晚點了?還是手機沒電了?

    原來,這麼些年,鍾衡也像這樣擔心著自己。

    與自己不同的是,鍾衡的擔心永遠不會給他一個回應,可他還是甘之如飴。

    祝深心裡不安定,想到晚上做的那些噩夢就更加害怕了,反覆安慰著自己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卻不起什麼效果,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越是得不到回應,他心裡越是害怕。他只得上網查了查D國那邊的新聞,猜測著鍾衡可能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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