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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頁

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可他介懷, 鍾衡那場重感冒是冒雨騎車給人買東西所致。

    買什麼東西不惜冒雨騎車?

    送什麼人能讓他那麼在意?

    祝深抬眸望著他,突然想問問, 那個人後來有去醫務室看望過鍾衡麼?他知道鍾衡為他淋雨感冒了那麼久麼?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替誰不平,又有什麼資格不平,回想起鍾衡說到的那場無疾而終的暗戀,心頭不免泛酸。

    可那時的鐘衡, 與他無關。

    「沒什麼。」鍾衡顯然不願多說。

    祝深便故作輕鬆地笑笑, 踩著自己的影子問鍾衡:「那你按摩是和誰學的?裡面的老師?」

    是在問昨晚腹部的按摩手法。

    鍾衡頓住腳步,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祝深也停了下來, 忽地眯眸問他:「不知道鍾生還給誰按過啊?」

    語氣輕佻,可視線卻緊緊鎖住鍾衡。

    鍾衡卻沒有回答,看見一群白衣藍褲的學生從自己面前跑過, 不知為什麼,漆黑的眼眸里, 盈著柔和的光。

    像是懷念,又似眷戀。

    「問你呢, 」祝深執意要得個答案,伸手便拽住了他的袖角,不許他沉默對答,目光一緊,再次問道:「還給誰按過?」

    鍾衡微愣,對祝深道:「只有你。」

    祝深輕輕地「哼」了一聲,兩人再次並肩朝前走著,繞過了整個操場。

    這與來時的氣氛不再一樣了,此刻一人抿唇抑住嘴角的笑意,一人眼睛瞟向一邊不肯再與旁邊對視,空氣里的清新味道也泛著層微甜。

    就這樣走啊走,終於來到了藝術樓。

    這棟藝術樓祝深並不陌生,正前方的一塊石,龍飛鳳舞地刻著一個「祝」字,其實這是祝家十年前給卓爾捐的。

    藝術樓又分東樓和西樓,被一片小林隔開。西樓有一間畫室,是屬於祝深的。

    當年祝深把畫室給點著了,他的許多油畫付之一炬,差點沒把人給嚇死。是祝家給祝深擦了屁|股,才沒把這件事鬧大。

    路過辦公室時,老師驚喜地認出了祝深,寒暄了幾句,又溫柔地拍了拍祝深的肩,給了他一把鑰匙:「要不要去看看你的畫室?」

    祝深沒有接,老師抬頭看向鍾衡,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剛想要說話,鍾衡卻幫祝深接了鑰匙:「走吧。」

    祝深沉著眸,緊鎖著眉頭走近自己的畫室,半晌,拿過了鍾衡手中的鑰匙,打開了門。

    沒有想到畫室居然沒被翻新,仍保留著被火焚燒後的樣子。大抵是因為祝深一畫千金,連他的畫室都被校方保留。當然,每年的禁火教育少不得要拿祝深當反面教材,引以為戒。

    畫室里還有一些無關緊要的畫,蒙著厚厚的灰,祝深看了好一會兒,恍如隔世。走了兩步,他蹲下身撿起了地上離他最近的畫冊,愣了一愣。

    畫冊上是天空,是雲朵,是花,是樹,畫面看上去很是孤獨,因為一個人也沒有。

    也正是因為沒有畫人,所以當年才沒有被祝深一把火給燒掉。

    再次直視自己的黑歷史,祝深不免發笑,臉上微燒:「你說我,當時脾氣怎麼這麼大。」

    本是想說些調節氣氛的話的,可鍾衡的表情看上去卻異常凝重。

    他知道被撕毀的人是誰,也知道被焚燒的人是誰,他曾無數次捧著書從東樓路過,在中間的小樹林歇腳,其實只是為了偷偷見一見祝深。

    高二的教學樓和西樓的畫室是齊平的,如果鍾衡坐在窗邊,恰逢天氣晴朗的時候,祝深將畫室的窗給打開,那麼大概他能窺見祝深畫畫的身影。

    隔著老遠,越過將近十年的時間線,他還能回想起祝深那樣專注的眼神。

    只是不屬於他。

    「不是脾氣大。」鍾衡蹲了下去,輕輕撫摸著焦黑沾灰的鐵盆,像是在共情祝深那時的心情一樣,他低低地說:「你只是太難過。」

    祝深一怔,心跳漏了半拍,睜大眼睛看向鍾衡。

    眼神透亮,裡面似有什麼在閃爍,可他卻偏頭掩飾,嘴硬道:「我不難過,沒人能讓我難過。」

    鍾衡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冰冷的鐵盆邊緣,掩下了喧囂的心緒,壓低聲音說:「那樣也好。」

    畢竟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祝深又拾起了一冊畫簿,雙手顫抖。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冊畫簿了,上面曾畫過他年少時代最在意的人,也留下過許多回憶里的身影。只可惜裡面已經被撕得七零八碎了,尚餘一雙眼睛未被抹去。

    無辜透亮,像林中的小鹿。

    畫的是姜遺,不知又有幾多唏噓。

    祝深也不知道當年自己怎麼就好像動了那麼深的感情,愛一個人和恨一個人都好像來得太過簡單了。

    他像一個被驕縱慣了的小少爺,做什麼都好像是在角力,他不許自己輸。

    更不許自己輸給一個自己根本看不上的人。

    然而感情哪有輸贏,祝深也是在很多年後才明白這個道理。

    偏頭一看,鍾衡正在發呆,祝深問他:「在想什麼?」

    鍾衡闔上畫簿,「這個,可以給我嗎?」

    祝深皺眉:「你要這個?」

    鍾衡認真地點了點頭。

    祝深一鬆手,鍾衡便小心翼翼地接在了手上。只見他細心地拂去了上面的灰塵,白色襯衣沾了一身灰,卻也不在意,反倒是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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