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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見祝深托著杯子, 盯著茶几發愣,五姐放下茶杯,問他:「在想什麼?」
「沒。」祝深回過神來一笑。
五姐見他這樣心不在焉,心裡咯噔一聲,忙道:「深深!」
「啊?」祝深抬起頭。
「你不會還對薄梁……」五姐皺著眉,沒往下說了。
「當然沒有!」
五姐輕哼一聲:「最好沒有,你也不是不知道爺爺有多討厭姜遺和薄梁,如果讓他知道你和他們還扯上關係,少不得有多心傷。」
祝深悶悶道:「嗯。」
五姐又說:「我知道你和鍾衡的這樁婚事你自己是不大喜歡的,我也知道你和鍾衡簽訂了協議逢場作戲,但我想提醒你,你們一日沒有離婚,你們一日就是綁在一起的。」
祝深低聲說:「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
祝深噤聲不語。
良久,他笑了。
可是鍾衡已經簽下了離婚協議。
是他不想和我綁在一起。
「沒什麼。」祝深扯扯被雨淋濕以後貼在身上自然風乾的衣服,皺巴巴的,很不舒服,便藉此離開:「我去洗澡了。」
五姐點頭,仍忍不住叮囑他:「你要心裡有數。」
祝深嘴上扯了一個勉強的笑,走進了浴室。
浴室里煙霧繚繞,打開淋浴頭,便有汩汩水流兜頭衝下,仿佛要將鬧劇一樣的今天洗刷乾淨。
祝深的心裡頭悶悶的,胃裡也有點不大舒服。
看到鍾衡拿出楊莎轉移財產的那些證據時,祝深在慶幸鍾衡留有後手之餘卻又暗暗擔心自己貿然回到灩城,出現在療養院是否搗亂了他的計劃。
如果自己沒有來,那他本來的計劃是什麼?
祝深擦了擦臉上的水痕,不欲再想。
在裊裊的煙氣中,祝深混著自己理不清的頭緒一併沉淪了下去。
鍾衡到祝宅時已快八點了,一場惡仗打到現在也算是精疲力竭。
他的身上還是穿著早先見到的衣服,祝深自打聽到門外泊車的聲音,就低聲囑咐張叔要他帶鍾衡去洗澡換衣,頓了頓,又欲蓋彌彰道:「別說是我讓的。」
張叔看了祝深一眼。
祝深眼神不自然,嘴上卻暗促道:「快去。」
張叔只好在鍾衡與老爺子打完招呼以後,將他帶進了浴室。
於是,風刀雨劍里奔波了一天的人,終於得以有片刻的寧靜。
不多一會兒,鍾衡便走來了飯廳,祝深偏頭望他,看見他頭髮半干,衣裳微濕,顯然是顧不上擦就出來了。
廚娘見人齊了,便端上來了魚湯。
是霓城的做法,奶白色的湯汁里冒出幾個豆腐塊,隱約間還能聞到青芽茶的清香。
因老爺子飲食極有規律,耽誤不得,所以六點就已經用了飯,等鍾衡回來,便陪著喝喝湯說說話。
可祝深卻一整天粒米未進。
見鍾衡落座在祝深的身旁,五姐笑道:「阿衡可回來了,深深一直等著你呢。」
鍾衡有些意外,祝深將頭偏開:「我不餓。」
鍾衡替他舀了碗湯,這個號稱不餓的人卻乖乖接下,一勺一勺地喝了起來。鍾老爺子和五姐交換了一個眼神,暗自好笑。
隨後祝老爺子只是簡單地問了兩句鍾衡他們離開以後的事,鍾衡說他得到了鍾老爺子的全部支持,新能源項目繼續進行,董事和股東們短期內不敢再興風作浪了。
其實那些人並不關心他們的婚姻,關心的只是能不能得到祝家的支持。祝家的態度一明了,他們也就隨風向而動了。
那麼鍾衡關心的是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祝深的神情竟好像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在計較什麼,一時間想到了許多無關緊要的事情,腦海里擁擠喧囂,亂得很,透到面上卻只是化為一個自嘲般的笑。
算是好事,祝深望望他,仿佛有一肚子話想要說,卻又礙於五姐和祝老爺子在,什麼話都沒能問出。
吃完了飯,兩人坐車回桃源。
祝深伸手抵著隱隱犯疼的胃部,突然而至的難受感潮水般朝他湧來。
在並不算大的車內,兩人又坐到了一起。
灩城的雨終於停了,按下一小截窗戶,微風徐來,甚至還能聞到空氣里的泥土清香。
祝深心不在焉地望著車外路燈,一個一個光影從他眼前流逝,他好像什麼都留不住,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那份協議是你簽的?」
他問的是離婚協議。
鍾衡的心一下就被人給掐住了,他望向另一邊窗戶,死死捏住發燙的拳頭,沉聲說:「是。」
祝深輕輕地笑了一聲,「為什麼?」
問完,他就笑不出來了。
哪有什麼為什麼啊。
這問題太蠢,蠢到就像他十七歲質問姜遺一樣。他問為什麼,姜遺說,因為我討厭你。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半點長進都沒有。
鍾衡的聲音喑啞低沉,明明是溫和的晚風,吹在臉上卻好似利刃。他的喉嚨抵著那面利刃,涼涼開口:「禮物。」
祝深突然反應過來了。
【「我的謝禮呢!」
「在準備。」
「是我喜歡的麼?」
「是你想要的。」】
胃部翻江倒海,祝深抓緊手心,勉強撐著,只聽他緩緩地問道:「如果今天我不來,你是不是就要承認那份協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