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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互不干涉。互不干涉。互不干涉。
這話明明是他說的,他怎麼就記不住呢。
祝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這晚, 他又做噩夢了。
像從前一樣,他被人摁在水中,他掙扎著, 卻連呼救都沒能來得及說出口,憑著那水從他的耳喉鼻腔灌入。
萬物失真, 扭曲成幻影。
祝深和這場夢境對抗了數年,在他的夢裡, 從來都沒有誰能救得了他。
「……小拾……」
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太遠了,他什麼都聽不真切。
「小拾……」
近了,那聲音很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小拾!」
更近了!
與聲音一同到來的是一雙強有力的手,闖進深潭,撥開黑暗迷霧,緊緊將他擁入懷中。
祝深猛地睜開眼。
重獲新生。
事實上,他此時確實是被鍾衡擁入懷中了。
按亮了床側牆壁上的燈,刺眼的光一下從天花板湧入進來,祝深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啞聲道:「謝謝……」
鍾衡摟緊他單薄的後背,一語不發,陪他渡過切割夢境與現實的這段最難熬的時刻。
待祝深適應了房內光線,呼吸平復了下來以後,鍾衡漸漸放開他。看起來兩人就像是不約而同甦醒一樣,隻字不提噩夢的事。
天還沒有亮,但祝老爺子習慣早起,兩人收拾收拾就下去陪老爺子用早飯了。
當然,祝深依舊是趁祝老爺子不注意,將碗裡的花卷包子雞蛋都丟給了鍾衡。
老爺子吹了吹鬍子,低頭吃著自己的早餐,給他們二人留了足夠的單方面換食的時間,然後去花園遛鳥去了。
「今天多謝你。」祝深重提他噩夢的事情。
鍾衡搖頭。
祝深又問:「我昨晚……叫得很大聲嗎?」
端蝦餃過來的廚娘一聽這話,站在桌前滯了一滯,麻利地將蝦餃端上桌,曖昧地掃了祝深一眼,含笑離開。
祝深:「……」
鍾衡:「……」
將蝦餃夾到了祝深碗裡,鍾衡答他:「你沒有大叫。」
祝深一愣。
「你只用很小很小輕的聲音『嗚』了幾聲,像只快要餓死的貓。」鍾衡拿起調羹在粥碗中攪動了一下,攪著攪著,手中的調羹落在了碗裡,發出「叮」地一聲脆響。只聽他補充道:「聽起來很讓人難過。」
「你的噩夢我不會冒犯,」鍾衡看著他:「但如果你想說,我願意聽。」
祝深突然有些難受,埋頭吃著蝦餃。
良久,他含糊不清道:「好。」
他的嘴裡好像很苦。
明明自己一個人撐過了那麼多年,都不覺得有什麼。可一聽別人為他難過,他竟覺得好像快撐不下去了。
祝深心底暗笑自己真是矯情。
可笑。
用過早飯,祝深和鍾衡向他告別,老爺子拉著祝深的手叫他別辜負鍾衡。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竟把祝深說得有些臉熱。
鍾衡適時地走來為他解圍:「小拾對我很好。」
老爺子怒其不爭地吹著鬍子瞪了鍾衡一眼,仍是不放心地對祝深道:「你倆一定要好好的。」
祝深笑著哄他:「好啊。」
老爺子再三叮囑,兩人才得以離開。
回桃源的途中,路過了一家便利店,鍾衡叫阿文停車。
祝深摁下了車窗,隔著一扇玻璃門,看見鍾衡從收銀台邊的貨架上拿了什麼,付了帳,又上了車。
「你買什麼了?」
鍾衡攤開手心。
是一盒粉紅色的糖。
【「我想抽菸了。」
「明天給你買糖。」
「那我要吃蜜桃味的,我愛吃那個。」
「我知道。」】
祝深打開了盒子,捻起一顆丟進了嘴裡,嘴角微微上翹。
鍾衡稍稍斜了視線,望向祝深,似是在等他做評價。
祝深拿起一顆,對鍾衡道:「張嘴。」
鍾衡轉頭看向他,面露不解。
「張嘴啊。」
唇稍張開,祝深就將那顆硬糖抵著他的下唇塞進了他的嘴裡。
鍾衡後知後覺,以拳抵唇,生怕祝深看出他有什麼不同。那顆糖綻放在他的齒間,滿嘴都是甜意,可他連說話都不敢,生怕那顆糖就這麼碎了。
祝深看見鍾衡老半天也什麼話表示,暗暗想他可能是不愛吃糖吧。又丟了兩顆丟進自己嘴裡,嚼得嘎嘣脆。
回到桃源時,桃花俱已凝成了花苞含苞待放,這是桃源最好的光景了。
祝深迫不及待地走到花園,就想要搭畫架了。
鍾衡唇角隱隱上翹,抱起了祝深的畫架:「跟我來。」
祝深捧著畫紙亦步亦趨。
鍾衡給他帶到了天台上。
這是合院裡幾個院落的屋頂連接的一個很寬敞的平台,視野廣闊,遠能見山,近能見花。之前是因為積了不少雪,鍾衡怕屋頂不安全,於是把它封了起來,可現在卻是極佳的賞花之處。
登高望遠,從不一樣的角度看,祝深才發現原來這座院子比他想像得還要美。
他架好了畫架,靜待桃花花期。
祝深感嘆:「居然還有這樣的好地方!」
緊接著就聽鍾衡問:「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