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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8:13:30 作者: 謝朝夕
打開了手機,鍾衡面無表情地又看了一遍他看了一天的朋友圈。
那是李經夏的朋友圈,他說,終於回灩城了,一起聚一聚。
配圖卻不是他,而是一個消失了七年,本該在A國的人。
——薄梁回來了。
手機上,他挽著袖口,正舉著杯酒,似笑非笑地看著鏡頭。
他這麼一笑,寧靜了許久的如意山便好似要崩塌了。
——崩塌的,或許不止是如意山。鍾衡摩挲著自己無名指上的素戒,遙望著霓城的斑斕夜景,心底發寒。
一牆之隔的祝深從窗邊離開,走到了桌旁,伸手摸了摸牛奶杯——已經不熱了。
手指在空中頓了一頓,祝深沒有收回,而是端起了牛奶杯一飲而盡。
已經很久沒喝牛奶了。
還是這麼甜啊。
第21章
這可能是祝深看過的最不著調的一個畫展了。
與其說是一個畫展,倒不如說像是一個菜市場,開在了商場裡,論斤將畫家們的畫作打包賣出去。
來這裡的人,大半都不是業內人士,不過是一時興起,看個熱鬧罷了。
人潮擁擠,人聲鼎沸,前方好像在拍賣畫作,你一聲我一句地競著價,鬨笑聲不絕於耳,聽起來難免有些刺耳。
「你以前看過畫展嗎?」祝深問鍾衡。
鍾衡偏頭看祝深一眼,不知想起了什麼,漆黑的眸子裡泛起了一絲漣漪,他點了點頭。
祝深笑問:「是不是和這裡很不一樣?我也沒想過這裡會亂成這樣。」
鍾衡也沒有想過是這樣一個場面,問祝深:「裡面是否有你喜歡的畫家參展。」
祝深含笑問他:「怎麼,鍾總是想把這裡買下來送我?」
鍾衡打量著展廳,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祝深笑意深了,對他說:「這裡沒並有我喜歡的畫家。」聲音低了些,祝深似笑非笑:「倒是有我討厭的。」
這樣一個小小的展廳,展出的都是些沒有名氣的畫家的畫作,鍾衡只當祝深在說玩笑話。
祝深往裡走了走,停在了一系列水墨畫前,畫作氣韻生動,幾乎第一眼就能認出這裹著濃墨的霓城。
抬眼上望,「浮雲遊子」四個字赫然入眼,旁邊是畫家的個人簡介。
畫家姓游,名笙。他早些年從師國畫大師張朔望,同期的師兄弟們現如今個個出類拔萃,享譽全國,偏只他還在家鄉開著論斤叫賣的可笑的畫展,看得出有幾分窘迫。
祝深拽出頸間常掛的藍色墜子,握在了手心,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他找到承辦方負責人,說要買下這一系列霓城水墨。
負責人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祝深遞出一張名片,微笑著看向他。
鍾衡輕輕皺了皺眉,理由無他,那名片上印著的名字是吳緒的大名。
負責人被名片上的字砸得頭暈目眩,卻聽祝深問:「畫家在這嗎?」
對方一問三不知,壓根沒有想到游笙這樣的過氣畫家還能招得這樣的機遇。
祝深倒也不介意,「你們決定好了就打名片上的電話,有人會處理。」
剛要邁腿離開,負責人卻叫住了他:「吳先生——」
頂著「吳先生」名號的祝深反應慢半拍,等到人家繞到自己面前,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叫自己:「還有什麼事嗎?」
負責人仍有些不敢相信:「您是真的打算買游笙……游老師的霓城水墨系列?」
祝深看他:「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負責人訕笑一聲,也不知道游笙是走了什麼運。
離開展廳,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祝深的神情看上去才不再那麼緊繃。
鍾衡跟在祝深後面,沉眉不知在想什麼。
兩人很高,走在街上其實是很登對的。
都是萬里挑一的模樣,然而不說話時兩人的神情都偏冷,身邊的小姑娘們看他們兩眼便作罷了,誰都不敢貿然前去叨擾。
兩人並排走著,氣氛很是寡淡。
鍾衡已經是個沉悶的性格了,要是祝深還不說話,那他們就真沒什麼可說了。
走出這長長的一條街了以後,鍾衡突然問:「你常常這樣嗎?」
「哪樣?」
「用吳緒的名片。」
祝深點頭:「對啊,這種場合用吳緒的多方便啊。」
鍾衡想了想,從皮夾里拿出兩張名片塞進了祝深,言簡意賅:「我的。」
祝深一邊在岸上走著,一邊夾起名片審視著。
黑卡燙銀,雕刻著鍾衡的名字與職位,細節講究,做工精美,仿佛被拿在祝深手上的不再是一張普通名片,而是一個藝術品。
祝深忽地笑出了聲,垂柳的影子從他的臉上拂過,葉間的光斑隱隱約約地顯露著,夾岸的風吹得他衣角不住地擺動。待笑夠了,祝深招了一艘泊在岸邊的烏篷船:「走吧,回去了。」
見鍾衡不動,祝深又說:「名片我收下了。」他摩挲了一下名片上凹印清晰的字體,收回了口袋裡。
鍾衡這才上了船。
老伯朝他們笑笑,然後動作麻利地放繩起槳,:「行——江——嘍!」
這句祝深倒是聽懂了,他坐在船里,喝著青芽茶,忽然有些心血來潮,對鍾衡說:「教我說一句霓城話吧。」